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沈知棠便换上了一身靛青色宫女装束。
青霜抖着手为她系上最后一根衣带，声音压得极低："姑娘当真要去？
冷宫那边近日闹鬼，前儿个还有宫女听见里头传来哭声..."沈知棠将银簪别在发髻内侧，指尖触到簪身冰凉的纹路："你守着灯，若有人来，就说我染了风寒早歇下了。
"推开后窗的瞬间，夜风裹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沈知棠借着月光看向手中的简图——那是她从翡翠佛珠里取出的绢纸临摹而成，上面细细标注着通往冷宫的七道暗门。
沿着西六宫墙根的阴影前行，沈知棠数着脚下的青砖。
在第三十六块砖处，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凹痕。
"咔嗒"一声轻响，砖块竟向内陷去半寸。
暗道里弥漫着腐朽的尘土味，沈知棠摸出火折子，却不敢点燃。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远处隐约的水滴声交织在一起。
转过第三道弯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熄灭了火折子。
沈知棠猛地停住脚步——前方黑暗中，分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谁？
"寂静中，一点幽蓝的磷火突然亮起。
借着这微弱的光，沈知棠看见三步开外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惨白的脸上布满疤痕，手里捧着个缺了口的瓷碗。
"二十年了..."那女子声音嘶哑，"终于有人来找先皇后的东西了..."沈知棠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墙壁，指尖悄悄摸向发间的银簪："嬷嬷认得沈堰？
""沈大人..."老嬷嬷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出一丝清明，"那串翡翠佛珠，你带了吗？
"沈知棠心头一震。
这老妇竟知道佛珠的事！
不等她回答，老嬷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那枯枝般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七月十五中元夜，去太庙地宫的第三根龙柱下..."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老嬷嬷脸色骤变，猛地将沈知棠推进旁边的岔道："走！
羽林卫来巡夜了！
"沈知棠踉跄着扶住墙壁，掌心触到一片湿滑的苔藓。
等她再回头时，老嬷嬷的身影己消失在黑暗里，只有那个破瓷碗倒扣在地上，碗底赫然刻着一朵杜若花。
回到储秀宫己是西更天。
青霜急得嘴唇都咬破了："杜小姐那边派人来问过三次了，说是明日要请姑娘去赏荷..."沈知棠脱下沾满泥土的外衫，忽然从袖中抖落出一块泛黄的绢帕。
这是她在暗道里被推倒时，无意中从墙缝里扯出来的。
帕子上绣着半幅未完成的龙凤呈祥图，角落里用红丝线绣着个小小的"婉"字。
"先皇后的闺名..."沈知棠瞳孔微缩，"是叫周明婉。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青霜推开窗，只见院里的老槐树上钉着支箭，箭尾系着条染血的素帕。
沈知棠解下帕子，上面用炭灰歪歪扭扭地写着："明日赏荷宴，别碰莲子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