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一个叫沈寂的男生。
他起初没搭理我。
后来他妈病重,我直接拿手术费砸在他面前,命令他做我的男朋友。
没多久,我家那栋看似坚固的大厦,塌了。
我给他发了条“分手”,然后人间蒸发。
连滚带爬,消失得比谁都干净。
五年。
再见面时,他已经是站在金字塔尖的沈总,西装革履,矜贵得像神龛里的玉佛,碰一下都嫌亵渎。
而我,是被社会反复捶打的社畜,领子洗得发白,卑微到尘埃里。
直到某个晚上,他把我堵在后巷冰冷的墙壁上。
空气里都是他身上昂贵的木质香和他压抑的怒火。
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耳廓,声音抖得像风中断了线的风筝。
“阮星辰,”他念我的名字,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1分开五年,我设想过无数种重逢。
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酒桌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我把头埋得能种进面前的饭碗里,死死盯着那盘凉透了的西兰花,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棵植物。
只要沈寂看不见我,我就不存在。
只要他想不起过去我对他干的那些混账事,我就能苟活。
“阮秘书,来,敬沈总一杯。”
老板油腻的声音像平地惊雷,在我头顶炸开。
我手一抖,高脚杯里的红酒“哗啦”一下,全洒在了我那件唯一能见人的白衬衫上,染开一大片刺目的红,像陈年的血。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表情,抓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厕所的镜子映出我惨白的脸。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浇灭心里的慌乱。
同事的电话打过来,问我是不是掉进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点狼狈压下去,告诉自己,没事。
他已经签了合同,饭局而已,走个过场。
这么多人,他未必注意到我。
就算注意到了,五年了,谁还记得谁?当年那点破事,对他这种人来说,不过是鞋底沾上的一点泥,早就甩干净了。
我这么安慰自己,推门回到包间。
刚准备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一道清冷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
沈寂手里把玩着一只剔透的酒杯,指骨分明,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知道阮小姐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包间的嘈杂都安静下来。
“我看着,有些眼熟。”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我头皮发麻,几乎是贴着牙根挤出几个字:“……南大。”
“哟,我记得沈总和我们芷芷也是南大的,这么说,三位还是校友呢?”一个马屁精立刻接话。
饭桌上另一个女人,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如今的大明星阮芷,闻言,用她那双淬了毒的眼睛看向我。
她挽住沈寂的手臂,笑得像一朵无害的白莲花,语气却尖锐得像针。
“姐姐大二那年就退学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担心了好久呢。”
“家庭原因。”
我垂下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有劳你费心了。”
“听说沈总和我们阮大明星好事将近,想必两位是在大学时就在一起了吧!”有人看出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沈总青年才俊,阮大明星真是好福气啊!”阮芷的脸色瞬间煞白。
沈寂却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不带一丝感情。
“不。”
他说。
“当时我的女朋友,另有其人。”
“而且,她甩了我。”
我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钻地洞。
阮芷的脸白了又青,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更紧地挽住沈寂的手臂,笑得越发甜腻。
“是啊!还要多亏了那位姐姐当年放过我们家寂哥呢,不然,他现在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老板立刻打哈哈:“那沈总以前的女朋友,可真是没眼光!”“过去了过去了,二位才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喝喜酒啊!”“不急。”
阮芷摆出一副小女人的娇羞姿态,“寂哥说了,我的事业要紧。”
沈寂全程沉默,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过了半晌,他终于再次掀起眼皮,视线越过所有人,直直地看着我,然后从薄唇里吐出一个字。
“好。”
2这个“好”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口来回地割。
明明分手那么多年,明明是我先提的。
可听到他亲口承认要和别人结婚,我的心还是疼得像被挖掉了一块。
我想起当年在学校,我发现有女生向沈寂告白。
我气势汹汹地把他堵在图书馆,逼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这辈子只会娶我一个人。
那时候的他,清瘦,倔强,眼底有压抑的火。
而现在的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整个包间因为他这个字,瞬间沸腾起来。
众人纷纷举杯,嘴里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语,热闹得像婚礼预演现场。
阮芷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停地说着“谢谢”。
我再也待不下去。
我收拾好东西,跟旁边的同事含糊说了一句,像个贼一样,悄悄溜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走出那家金碧辉煌的会所,夜晚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沈寂的人生,前二十年是清贫的泥沼,但他凭着那股狠劲和聪明,硬生生从泥里爬了出来,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光芒万丈。
他也做到了。
如果非要说他完美的人生有什么污点。
那大概就是我。
我追他的那段时间,学校论坛上那些谣言,说他为了钱出卖自己,说他是被富家女包养的小白脸……各种难听的话,像脏水一样泼在他身上。
我这个始作俑者都听得刺耳,何况是他本人。
所以,他现在最恨的人,应该就是我吧。
3.阮芷,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和她妈,像两只贪婪的蛀虫,啃食掉了我原本完整的人生。
我妈陪着我爸从白手起家到家业小成,结果呢?我爸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男人有钱就变坏”是宇宙真理。
在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养了小的。
可怜我妈,被蒙在鼓里十几年,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直到那个女人带着阮芷登堂入室,嚣张地摔给她一张亲子鉴定。
我妈的天,塌了。
她不敢相信那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会用这种方式,把她的心剜得鲜血淋漓。
于是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她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永远地离开了我。
那一年,我十二岁。
我妈尸骨未寒,我爸就把那对母女堂而皇之地接进了家门。
我看着阮芷在我面前,穿着我妈买给我的裙子,得意洋洋地炫耀他们一家三口有多幸福时,我第一次尝到了恨的滋味。
那是一种能把骨头都烧成灰的恨。
从那天起,我发誓。
但凡是阮芷看上的东西,我都要抢。
不管是洋娃娃,还是男人。
4沈寂,就是她最新看上的男人。
第一次见到沈寂,是在南大的露天篮球场。
九月的午后,阳光像是融化的金子,泼洒在球场上。
一群男生在奔跑,跳跃,汗水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
而沈寂,就在那群人里,鹤立鸡群。
他不是那种张扬的帅,而是一种冷冽的、带着疏离感的英俊。
他打球的姿态,不像是在运动,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准而冷酷的捕猎。
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力量感。
他很少说话,也很少笑,总是抿着唇,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是一片沉静的深海。
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他跳起,腾空,身体舒展成一张漂亮的弓。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周围爆发出女生的尖叫。
我看见场边的阮芷,眼神痴迷,像看见了神祇。
呵,眼高于顶的阮芷,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那一瞬间,一个恶毒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生根发芽。
我要他。
我要把他从神坛上拽下来,让他沾上我的烟火气。
我要让阮芷看着,她奉若神明的人,是怎么在我面前俯首称臣的。
球赛结束,他一个人拎着球衣往外走。
我拨开人群,像一颗发射出去的炮弹,直接冲到他面前。
“砰”的一声,一瓶冰镇矿泉水被我塞进他怀里。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包括不远处的阮芷。
我迎着他那双带着探究和冷漠的眸子,扬起下巴,用我这辈子最大、最嚣张的声音,对着他,也对着所有人宣告:“沈寂,从今天起,我阮星辰,要追你!”整个篮球场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炸开了锅。
口哨声、起哄声、夹杂着不敢置信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阮星辰?她不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吗?”“直接A上去了?太猛了吧!”“沈寂什么反应?他会答应吗?他俩家境差太多了吧!”我看见阮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捏着水瓶的手指都泛白了。
爽。
这就是我想要的。
而沈寂,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水,又抬眼看了看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疯子。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绕过我,径直走了。
水,他没拿。
有人把我表白沈寂的视频传到了学校论坛,标题耸人听闻——《冰山公主当众示爱贫穷学神,是真爱还是游戏?》。
当晚,我一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阮芷就堵在楼梯口。
“阮星辰!论坛上的视频是怎么回事?”她质问我,眼睛通红。
我懒洋洋地倚着扶手,掏了掏耳朵,“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要追他。”
“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就是为了抢我的!”她气急败坏地跺脚。
我笑了,笑得又冷又嘲讽。
“喜欢?一个小三的女儿,也配谈喜欢这两个字?”我一步步走上台阶,逼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忘了,你和你妈是怎么进这个家的。
只要我阮星辰在这个家一天,你们母女俩,就别想好过。”
阮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5我爸从没公开承认过阮芷母女的身份。
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是南大两个最出名的富家女,同时看上了一个家境贫寒的学神。
一场好戏。
所有人都等着看,沈寂这块香饽饽,最后会落入谁的口中。
自从篮球场那次高调表白后,我的追求攻势就没停过。
送早餐,送球鞋,在他的课上旁听,在他打工的咖啡店包场。
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偶像剧里的烂俗桥段,把“阮星辰追沈寂”这件事,搞得全校皆知。
可他,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从来没有搭理过我。
直到我无意中打听到,他妈妈几年前生了重病,住在ICU,每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
他那点奖学金和***的工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呵,机会来了。
那天晚上,我在他从图书馆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把他堵在了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
夜色浓稠,路灯昏黄。
我直接一个壁咚,把他困在我和树干之间。
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和图书馆旧书的味道。
“沈寂。”
我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暗夜里依旧清亮的眼睛。
“我知道你缺钱。”
我看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下颌线绷得死紧。
“只要你答应做我男朋友,我就立刻给你妈交手术费。”
我把一张银行卡拍在他胸口,语气轻佻又残忍。
“怎么样?”我知道这很***,很不道德。
用钱去践踏一个人的尊严,尤其是像沈寂这样骄傲的人的尊严。
但那个时候,我被仇恨冲昏了头。
我只想赢,只想看到阮芷那张嫉妒到扭曲的脸。
我从来没有,也顾不上去想,沈寂的感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把卡甩回我脸上。
但他没有。
他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光,好像熄灭了。
“好。”
他哑着嗓子说。
我赢了。
在他答应的当晚,我就在校园论坛发了一张我和他十指紧扣的照片。
照片里,他的手很冷,我的手很暖。
我还专门@了沈寂。
论坛炸了。
说什么的都有。
说我用钱买爱情,说他为了钱放弃尊严。
骂声铺天盖地。
6我如愿以偿地气疯了阮芷。
但我自己,好像也掉进去了。
我开始贪恋他走在我身边时,沉默的陪伴。
贪恋他给我讲题时,低沉的声音。
贪恋他会在我来例假时,默默给我买来一杯热奶茶。
我好像,慢慢地,真的喜欢上他了。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我家的天,塌了。
那天我回到家,阮芷和她妈一反常态,没有对我阴阳怪气,而是抱在沙发上哭。
我爸不在。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人举报……举报爸爸的公司偷工减料,用了劣质钢材,造成了安全事故,有工人受伤了……”阮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正在取证,一旦查实,不光公司要倒闭,爸爸……还要坐牢。”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我看着她们,平静地问:“那他,到底做没做?”阮芷的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公司这两年效益不好,资金链都快断了,你爸他……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呵,没办法。
这三个字,真是个好借口。
之后的事情,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坏事传千里。
第二天,我们家出事的消息,就在南大传遍了。
我成了破产千金,成了罪犯的女儿。
沈寂给我发了消息,问我怎么样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句“还好吗?”,一个字都回不出来。
以前,我家有钱,我可以在他面前嚣张跋扈,有恃无恐。
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拿什么站在他面前?没过几天,警察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我爸被判刑,进了监狱。
那个家,被贴上了封条。
温婉的妈妈,在判决下来的当天,就火速跟我爸离了婚,卷走了她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珠宝首饰和私房钱,带着阮芷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得比谁都干脆利落。
我最后一次去看我爸。
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我告诉他阮芷母女俩走了。
我问他,后不后悔当年那么对我妈。
他沉默了很久,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流下了眼泪。
从监狱出来,我订了一张当晚飞纽约的机票。
走之前,我回了一趟学校,办了退学手续。
我没见到沈寂。
他应该在医院照顾他妈妈。
也好。
我本来还想跟他当面说一句对不起,毕竟因为我,让他背负了那么多不堪的骂名。
见不到,就算了。
在机场,飞机起飞前,我给他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我们分手吧。
另一条是:对不起。
然后,我关掉手机,拔出SIM卡,扔进了垃圾桶。
那一年,我们都才大二。
在纽约,我换了新的联系方式,一边在餐厅刷盘子,一边申请新的学校。
日子很难。
累到骨头散架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沈寂。
想起他清冷的眉眼,想起他沉默的温柔。
然后心里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阮星辰,你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