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法场。雨丝冰冷，刺入骨缝。我跪在中央，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唾骂。“叛徒！
”“忘恩负义的东西！”铁链沉重，压得我抬不起头。可我还是挣扎着，望向监斩高台。
那里，站着我的兄弟，陆惊鸿。他一袭白衣，风姿卓绝，是我们天剑门最耀眼的星。他身旁，
站着苏晚螢。她穿着一身刺眼的嫁衣，红得像我心头的血。今日，是我沈青梧的死期。
也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陆惊鸿举起酒杯，遥遥对我示意。他的口型在说。“青梧，安心上路。
”“你的家人，晚螢，我都会照顾好。”苏晚螢的面容在雨中模糊不清。她没有看我。
一眼都没有。我的心，比这冰雨还冷，比脚下的烂泥还脏。三个月前，
我派至宝《九霄剑谱》失窃，护剑长老惨死。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人证是我平日里最亲近的师弟。物证是我贴身携带的玉佩，掉落在长老的血泊中。
我百口莫辩。陆惊鸿第一个站出来，痛心疾首地指证我。他说，是我利欲熏心，勾结魔教，
盗取剑谱。他说，是我杀害了待我恩重如山的长老。他说，我罪该万死。整个江湖都信了。
连苏晚螢也信了。我记得她来牢里看我，隔着冰冷的铁栏。“沈青梧，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喉咙里涌上腥甜。我没做过。我真的没做过。可是，
谁会信一个死囚的话？“时辰到！”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
刀锋反射着天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闭上眼睛，最后浮现在脑海的，还是那袭红衣。晚螢，
你真的，一次都未曾爱过我吗？刀落。我以为会是剧痛。却只听到一声金属脆响，
和人群的惊呼。一截断箭落在我的面前。一支羽箭，射断了鬼头刀。我猛地睁开眼。混乱中，
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从天而降。他手中长剑舞动如风，瞬间斩断了我身上的铁链。
“跟我走！”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就被他拽着，
冲出重围。身后，是陆惊鸿惊怒的吼声。“拦住他们！”“给我放箭！”箭雨如蝗，
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我的身体早已被折磨得虚弱不堪。全靠那人提着我的衣领，
在屋檐上飞掠。风声在耳边呼啸。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高台。陆惊鸿已经拔出了他的剑，
“惊鸿”。剑光如一泓秋水，照亮了他愤怒的脸。而苏晚螢，终于看向了我。她的眼神里，
没有担忧，没有不舍。只有一片……死寂。2我被带到了城外一处破庙。
救我的人扔给我一个水袋和一块干饼。“吃吧。”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一身黑衣，
脸上戴着半张铁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布满伤疤。他的眼神，像一匹孤狼。“你是谁？
”我哑声问。“一个不想让你死的人。”他声音冷硬。“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天剑门欠我的。”他说完，便不再理我，自顾自地擦拭着手中的剑。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东西，体力恢复了一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陆惊鸿的背叛。
苏晚螢的绝情。这个神秘的铁面人。一切都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你是……魔教的人？
”我试探着问。他擦剑的手一顿。“是又如何？”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
我真的和魔教有勾结？难道那些证据，都是真的？不。不可能。我沈青梧行得正，坐得端。
“我没有勾结魔教。”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铁面人抬起头，
面具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在江湖人眼里，
你沈青梧就是勾结魔教的叛徒。”“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他的话像刀子，
一刀刀扎在我的心上。我攥紧了拳头。“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还我清白。
”铁面人冷笑一声。“清白？”“你以为江湖是讲道理的地方？”“那里只讲拳头。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我愣住了。他站起身，将剑插回鞘中。“想报仇吗？
”他问我。报仇？向谁报仇？向陆惊鸿？向苏晚螢？向整个天剑门？“想。”我说。
那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好。”铁面人点点头。“从今天起，忘了你是沈青梧。
”“你只有一个名字，代号‘鬼影’。”“我会教你最狠的杀人术。”“直到你能亲手，
拧下陆惊鸿的脑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蚀骨的恨意。我看着他，
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只为复仇而活的恶鬼。“好。”我答应了。
从那一刻起，天剑门沈青梧，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鬼影。3三年来，我跟着铁面人，
过着地狱般的日子。他教我的不是剑法，是杀人的技巧。如何一击毙命。如何隐藏气息。
如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作为武器。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有山贼的，有恶霸的，
也有朝廷鹰犬的。每一次任务，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我受过无数的伤，最重的一次，
胸口被长矛贯穿，离心脏只有一寸。是铁面人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一边给我上药，
一边冷冷地说。“下一次，再这么蠢，就死在外面。”他的手很粗糙，动作却很轻。我问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沉默了很久。“我曾经，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兄弟。”他的声音，
透着无尽的沧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剑，一起发誓要扬名立万。”“后来，
他为了一个女人，还有一本剑谱，从背后给了我一刀。”“我掉下悬崖，侥幸没死，
却毁了容，废了武功。”我心头一震。他的故事，和我的，何其相似。“那个人，
是天剑门的人？”“是。”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现在，是天剑门的掌门。
”我瞬间明白了。救我，训练我。他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复仇的希望。我们是同样的人。
被最信任的人，推入深渊。“我会帮你。”我看着他说。“我也会，为我自己报仇。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这三年，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陆惊鸿，如日中天。
他接任了天剑门掌门之位。并且，他与苏晚螢的婚事，得到了整个武林的祝福。
他们被誉为神仙眷侣。而我，沈青梧，则成了江湖上一个禁忌的名字。
一个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的叛徒。每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我的心就像被凌迟。那份恨意，
支撑着我度过每一个痛苦的日夜。终于，铁面人说，时机到了。“陆惊鸿要在华山之巅，
举办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他递给我一张新的人皮面具。
“从现在起，你是江南‘一剑封喉’，叶孤城。”我戴上面具，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眼神冰冷，毫无生气。“好。”华山，我回来了。陆惊鸿，苏晚螢。你们欠我的，
我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4华山之巅，群雄毕至。我以“叶孤城”的身份，
轻易地混了进去。高台上，陆惊鸿一袭锦衣，意气风发。他身旁，苏晚螢端庄而坐，
眉眼间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她瘦了。也憔悴了。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随即，
又被滔天的恨意淹没。这三年，你们过得很好吧。踩着我的尸骨，享受着无尽的荣光。
大会开始。各路英雄上台比武，争夺盟主之位。陆惊鸿的武功，确实精进了很多。
他的“惊鸿剑法”，使得出神入化，无人能敌。几轮下来，再无人敢上台挑战。
“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上台赐教？”陆惊鸿持剑而立，环视四周，满是傲气。
我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高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江南，叶孤城。
”我报上名号。陆惊鸿的眉头微皱。他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请。”他做了个手势。
我拔出剑。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剑，是铁面人给我的。他说，真正的杀手，不需要名剑。
万物皆可为剑。“看剑！”陆惊鸿率先出招。剑光如电，直刺我的面门。我不闪不避，
手腕一抖，铁剑后发先至。叮！双剑相交。陆惊鸿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发麻，
连退三步。他脸上闪过一丝惊骇。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叶孤城，
竟能一招逼退陆惊鸿。苏晚螢也站了起来，美眸中满是震惊。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剑招连绵不绝，招招攻向他的要害。我用的，不是天剑门的剑法。
而是铁面人教我的杀人之剑。没有一招是多余的。每一剑，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陆惊鸿节节败退。他的“惊鸿剑法”虽然精妙，但在我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面前，
却显得华而不实。“你到底是谁？”他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一个来向你讨债的人。”我声音嘶哑。我的剑，越来越快。陆惊鸿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
一道，两道，三道……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住手！”苏晚螢突然冲了上来，
挡在陆惊鸿面前。我的剑尖，离她的咽喉，只有半寸。剑气割断了她的一缕青丝。“让开。
”我冷冷地说。“我不许你伤害他！”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眼中满是决然。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苏晚螢。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吗？“好。”“很好。
”我收回剑。“既然你这么爱他，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他。”我绕过她，
一剑刺向陆惊鸿的胸口。陆惊鸿已经力竭，根本无法躲闪。眼看就要得手。突然，
苏晚螢从背后抱住了我。“不要！”她在我耳边凄声哀求。“青梧，不要！”我浑身一震。
她……认出我了？就这瞬间的迟疑，陆惊鸿抓住了机会。他一掌拍在我的胸口。
我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人皮面具也随之滑落。露出了我本来的面目。“沈青梧！
”陆惊鸿失声惊呼。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不是死了吗？
”“是鬼！”“是沈青梧的冤魂来索命了！”我挣扎着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
我看着陆惊鸿，看着苏晚螢。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陆惊鸿，别来无恙啊。
”5陆惊鸿的脸色，由震惊变为狂喜，再变为狰狞。“沈青梧！”“你这个叛徒，
居然还敢回来！”他举起剑，指着我。“各位武林同道，此人就是三年前盗取剑谱，
杀害长老的天剑门叛徒沈青梧！”“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为武林除害！
”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我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台下的群雄，也纷纷拔出兵器，
对我怒目而视。“杀了他！”“为武林除害！”声浪震天。我看着这群所谓的“正道人士”，
只觉得可笑。他们根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或者说，
只相信强者说的话。而现在，陆惊鸿是强者。我，是阶下囚。
“青梧……”苏晚螢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你真的是……你真的是……”她想问什么？
问我真的是叛徒吗？问我真的杀人了吗？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晚螢，你让开。
”“你相信我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她嘴唇颤抖，却没有回答。她的沉默，
就是最好的回答。我惨笑一声。“我明白了。”我举起剑，指向陆惊鸿。“陆惊鸿，
你敢不敢，与我立下生死状？”“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华山。
”陆惊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刚才已经见识过我的实力。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么？
”“怕了？”我讥讽道。“天剑门掌门，未来的武林盟主，原来是个胆小鬼。”被我一激，
陆惊鸿脸上挂不住了。“好！”“我答应你！”“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让苏晚螢退下。两人重新对峙。这一次，我们都没有留手。剑光交错，杀气纵横。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剑法了如指掌。虽然我学了杀人之剑，
但他这三年也得了《九霄剑谱》的真传。一时间，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上百招过去，
我们身上都挂了彩。“青梧，你收手吧。”陆惊鸿一边格挡，一边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只要你肯认罪，我可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一个全尸。”“认罪？”我仰天大笑。
“我何罪之有？”“陆惊鸿，你敢对着天下人说，当年的事，你没有半点亏心吗？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一派胡言！”他怒吼一声，
剑招变得更加凌厉。我抓住他心神失守的瞬间，卖出一个破绽。他果然上当，
一剑刺向我的胸口。我侧身躲过，手中的铁剑，却如毒蛇出洞，刺向他的丹田。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陆惊鸿大惊失色，想要收剑回防，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剑，刺入他的小腹。而他的剑，也穿透了我的肩膀。噗！
我们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你……”陆惊鸿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疯了！”“是。
”我笑了，血从我的嘴角流下。“我是疯了。”“被你，被你们，活生生逼疯的！
”我拔出剑，带出一捧血花。陆惊鸿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丹田被废。他的一身武功，
全完了。我赢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他，
这个我曾经视为亲兄弟的人。心中一片茫然。这就是我想要的复仇吗？为什么，
我的心会这么痛。6“惊鸿！”苏晚螢尖叫着扑过去，扶住陆惊鸿。她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恨意。“沈青梧，你好狠的心！”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肩膀上的伤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拿下他！”台下的名门正派们，
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刚才那一剑，
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惨然一笑，准备迎接死亡。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是铁面人。他手中长剑挥舞，逼退了众人。“走！”他拉住我的胳膊。“想走？
”“没那么容易！”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同时出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铁面人的武功很高。
但他要护着我，还要面对数位高手的围攻，也渐渐落了下风。“你先走！”他对我说。
“我殿后！”“不。”我摇了摇头。“要走一起走。”我们背靠着背，抵御着潮水般的攻击。
鲜血，染红了我们的衣衫。也染红了华山之巅。“哈哈哈！”陆惊鸿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他指着铁面人，对众人喊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向九幽！”“二十年前，
背叛师门，盗走《九霄剑谱》的叛徒！”向九幽！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几个围攻的掌门，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二十年前，天剑门出过一个绝世天才，向九幽。
他的剑法，号称百年难遇。却因为爱上了魔教妖女，被逐出师门。后来，他潜回天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