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高档小区“铂悦府”的镜面水池中,
一具身着绯红长裙的年轻女尸打破了精心维系的秩序。她曾是富商笼中的金丝雀,
如今却成了沉塘的谜题。老刑警陈建国与新手女警小薇奉命调查,
发现光鲜的业主们各怀鬼胎:原配冷静得体,情人言语闪烁,富豪急于撇清。
而当所有证据指向情感纠葛时,老陈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沉默的秩序守护者——保安王守国。
完美监控下的完美谋杀,究竟是谁,在用死亡践行扭曲的“干净”?
一 池中绯色铂悦府的清晨,是被一种昂贵的宁静腌制出来的。雾是冷的,
像一层湿漉漉的灰纱,覆在修剪得如同板寸的草坪上,
覆在棱角锋利、泛着不锈钢寒光的抽象雕塑上,
最终沉入那片占据了中央庭院、倒映着铅灰色天空的镜面水池。
空气里飘着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的淡香,和远处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永不停息的嗡鸣。
这里的秩序,像手术室一样无菌、精确,容不得一丝杂乱的音符。因此,
当一声短促、尖锐、完全失控的惊叫撕裂这片宁静时,它本身就成了最刺耳的犯罪。
发出尖叫的是保洁员孙阿姨。她手里的吸尘器软管啪嗒一声掉在卵石小径上,人像被钉住了,
枯瘦的手指死死指向水池中央,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那里,
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绯红,正以一种诡异而缓慢的姿态,在水中徐徐铺展、沉浮。
像谁打翻了一瓶昂贵的红酒,又像一朵过度绽放而即将腐烂的红色睡莲。
最先赶到的是保安王守国。他五十多岁,瘦,但精干,一身熨帖的保安制服穿得像是军装,
帽檐压得很低,露出一张被风霜蚀刻得沟壑纵横、却毫无情绪的脸。
他顺着孙阿姨颤抖的手指望去,目光在那片绯红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那是一件真丝质地的长裙,紧贴在一个显然已经失去生命的年轻女性的躯体上。
裙摆随着水波荡漾,勾勒出僵直的轮廓。苍白的脸孔半浸在水中,
黑色的长发如同绝望的水草,缠绕着曾经明媚、如今只剩死灰的脸颊。
王守国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流露出普通人见到尸体应有的惊惧。
他几乎是立刻按下了肩头的对讲机,
声音平稳得像是在报告一件寻常的设施故障:“指挥中心,C区镜水园景观池发现异常情况,
疑似……人员落水,请求立即报警并通知物业经理李主任。”他的措辞极其谨慎,
“异常情况”、“疑似落水”,最大限度地维护着铂悦府那不容玷污的体面,
哪怕脚下正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警车的红蓝闪光,粗暴地撕破了这片高档社区矜持的伪装。
老陈从一辆洗得还算干净、但难掩老旧的桑塔纳里钻出来,裹了裹身上的旧夹克,
仿佛抵挡的不是清晨的寒气,而是这个地方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距离感。
跟在他身后的是年轻的女警小薇,穿着崭新的警服,步伐急促,
眼神里交织着对命案现场的紧张和一丝初出茅庐、急于证明自己的锐气。陈建国,
曾是市局刑侦支队一把让人又爱又恨的快刀,
破案凭的是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不肯拐弯的硬骨头。但也正是这性子,
让他几年前折在了某个关系盘根错节的案子上,被“发配”到了这个片区派出所。小薇,
警校毕业的优等生,理论满分,缺的就是老陈那身从泥地里滚出来的实战腥气。“师傅,
现场什么情况?”小薇压低声音问,手里紧紧握着记录本。老陈没立刻回答。
他像一头回到熟悉猎场的老狼,眯缝着眼,
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混合着植物清香和某种无形压力的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如同一排排冰冷眼睛的单元楼落地窗。他知道,在那昂贵的防窥玻璃后面,
无数双眼睛正窥伺着楼下,充满了好奇、恐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在那儿。”他终于朝水池方向努了努嘴,声音沙哑,带着常年烟酒的磨损感。
现场已被先期到达的派出所同事用警戒线圈起。法医正蹲在地上进行初步检查。
那身吸饱了水的红裙颜色变得暗沉,像凝结的血块,紧紧包裹着年轻的躯体。“女性,
二十五岁上下。尸斑浅淡,角膜轻度混浊,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今日凌晨一点之间。口鼻部有蕈样泡沫,符合溺亡特征,
但……”法医抬起死者的头部,指了指颈部,“这里,有不明显的指压和擦挫伤,
需要回去详细检验才能确定是挣扎所致还是……窒息伤。”小薇强忍着胃部的不适,
上前拍照记录。老陈则蹲下身,目光像探针一样仔细检视着死者。她很美,
是一种带着侵略性和物质感的艳丽,即使死亡剥夺了她的生机,
那精心描画过的眉眼、保养得宜的皮肤、以及身上价值不菲的裙装和首饰,
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生前所依附的奢华。这种奢华,与她登记信息中“无业”二字,
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查身份,社会关系,重点是这栋楼的。”老陈站起身,
语气不容置疑。信息很快汇总过来。苏晴,二十五岁,登记住址:铂悦府三号楼1701。
户主:李伟明。“李伟明?”小薇怔了一下,“是那个‘明达集团’的李总?
这小区不就是他们集团开发的吗?”老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对这个名字不陌生,本市的明星企业家,各种财经新闻和慈善榜上的常客,
形象打造得光鲜亮丽。“找他。还有户主关系人。”老陈说完,
率先朝着那栋最为气派的楼王走去。他的背影在铂悦府奢华却冰冷的环境里,
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粗粝和沉重。二 金丝雀的牢笼1701室的入户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混合着昂贵香氛和无形压力的空气。客厅大得令人心慌,
纯粹的意式极简风格,黑白灰的色调,
每一件家具、每一处摆件都透着“设计感”和“价格不菲”,但组合在一起,
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儿。李伟明坐在宽大的B&B Italia沙发里,
穿着看似随意实则剪裁精良的家居服,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燃的Cohiba雪茄。
他看起来不到五十,身材管理得很好,头发一丝不乱,
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烦躁,那是一种属于成功人士的、居高临下的焦虑。
他的悲伤看起来是克制的,更像是被一件麻烦事打乱了节奏的不悦。“苏晴……和我在一起,
有一年多了。”李伟明声音低沉,语速平稳,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的开场陈述,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处理得有失妥当,对不起我的家庭。但我和她之间,一直相处融洽。
她很……懂事,知道分寸。我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恰到好处地停顿,
揉了揉太阳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懂事?知道分寸?”老陈重复了一遍,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核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地址。“当然!”李伟明的音量略微提高,
带着一种被冒犯似的肯定,“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从不提非分的要求。我们在一起很轻松,
很愉快。这难道也构成被伤害的理由?”他将“被伤害”三个字咬得很重,
巧妙地将自己置于受害者家属的位置。小薇忍不住开口:“李总,根据我们的了解,
苏小姐并无固定职业,她的日常消费水平,似乎……”“我给的。”李伟明打断她,
坦然得近乎傲慢,“这有什么问题吗?我拥有提供这种生活的能力,也愿意让她过得舒适。
这和法律无关,更和她的遇害无关。”他挥了挥雪茄,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老陈浑浊的目光扫过酒柜里那些标着年份的麦卡伦和山崎,最终落回李伟明脸上。
“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你在哪里?”“有应酬。”李伟明对答如流,显然早有准备,
“和民生银行的刘行长发改委的几位领导在君悦酒店紫金厅吃饭,九点半开始,
散场差不多十一点。我的司机小张可以作证,他十一点十分在酒店门口接的我。
行车记录仪和小区地库的监控应该都能查到。到家大概十一点半左右。之后我就休息了,
我太太可以证明。”“你到家时,苏晴在吗?”“不在。”李伟明摇头,
“她下午说过晚上约了朋友去做美容,可能晚点回来。我到家后给她打过电话,
想问她要不要吃宵夜,但没人接。我以为她玩累了睡着了,就没再打扰。”他叹了口气,
这次听起来真切了几分,“早知道……”问询期间,李伟明的太太张婷始终没有露面。
据那位表情刻板、动作轻得像猫一样的保姆说,太太因受惊过度,服了安神药,
正在主卧休息。老陈和小薇接着询问了同楼层的邻居和当值保安。
一位住在隔壁单元的退休教授隐约记得,昨晚十点来钟,
似乎听到1701门口有女人的说话声,语调有些激动,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他当时在看电视,没太在意。保安室的出入登记显示,苏晴是晚上八点零三分独自外出的,
之后再也没有返回的记录。“小区内部的监控呢?特别是C区水池附近?
”小薇追问陪同的物业经理。经理是个四十岁左右、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男人,姓赵。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一脸为难:“薇警官,实在……实在是不巧。
咱们小区这套安防系统是德国进口的,前段时间总部要求升级换代,
就这几天正在分区调试……C区,
尤其是镜水园那一块的几个高清球机……正好、正好处于调试间歇期,
数据……数据有点不稳定……”“间歇期?不稳定?”小薇的眉头紧紧皱起,
“意思是关键区域的监控恰好全部失灵了?”“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
”赵经理连连摆手,“只是数据读取可能有点小问题,我们技术团队正在全力恢复,
全力恢复……”他的眼神躲闪,语气里的心虚几乎要溢出来。老陈始终沉默着,
像一块被岁月冲刷得棱角模糊的石头,只是用那双看透太多的眼睛,
默默记录着赵经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离开三号楼,小薇显得有些激动,
语速飞快:“情杀!师傅,可能性极大!李伟明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他太太张婷呢?
丈夫的情人就养在自己头顶,哪个女人能忍?那个邻居听到的女声争执,很可能是关键!
还有监控的巧合,太可疑了!”老陈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
辛辣的烟雾暂时驱散了周围那股甜腻的香氛。“完美?”他嗤笑一声,“太完美的东西,
往往最不结实。走吧,去拜会一下那位‘受惊过度’的李太太。
”三 得体面具张婷没有在家里见他们,而是约在了小区内部的私人俱乐部茶室。
她穿着一身定制的浅碧色旗袍,领口缀着一枚冰种翡翠如意扣,
头发挽成一个一丝不乱的低髻,正姿态娴雅地冲泡着一壶陈年普洱。茶香袅袅,
衬得她愈发沉静如水。见到老陈和小薇,她微微颔首,
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带着些许疲惫与悲伤的微笑:“两位警官辛苦了,家里不方便,
只好劳烦二位移步。关于苏小姐的意外,我听到后非常难过,但确实爱莫能助,知之甚少。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测量过,温和,有礼,却带着一种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昨晚十一点半左右,您先生到家时,您在哪里?在做什么?”老陈开门见山,
浑浊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她脸上。“我在卧室看书。”张婷执起紫砂壶,
动作行云流水地为两人斟茶,手腕稳定,没有一丝颤抖,“理查德·耶茨的《革命之路》。
伟明回来时,我已经有些倦了。他看起来也很累,我们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休息了。
”她将茶杯轻轻推到两人面前,“请用茶。”“您知道苏小姐和您先生之间的关系吗?
”小薇单刀直入。张婷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是悲悯的笑意,
仿佛小薇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这很重要吗?这个世界,
尤其是对站在某个位置的男人来说,总有些身不由己的逢场作戏。我先生一向处理得很好,
分寸感极强,从不允许外面的麻烦沾染到家庭。我信任他的判断,
也维护我们这个家应有的体面。”她的话像一套华丽的太极,
将一切可能的攻击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她甚至主动提供了佐证——她的一位好友,
某位著名企业家的夫人,可以证明她们当晚从九点开始就一直通过视频电话,
商讨下周一场重要慈善晚宴的细节,通话持续到十一点十五分左右才结束。“您和苏小姐,
有过直接接触吗?”小薇不甘心地追问。“在一些公开场合见过几次。
”张婷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比如上次保利拍卖行的预展,还有商会的新年晚宴。
很漂亮,也很……鲜活的年轻女孩。”她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愿她安息。”问询似乎走到了死胡同。就在老陈和小薇准备起身告辞时,
张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她那温和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