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垂死者的哀嚎，持续不断地撕扯着每个人的耳膜。
“右满舵！
全速倒车！
离开这片冰域！”
船长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通过广播传来，混杂着俄语的咒骂和金属扭曲的怪响。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冰下无形的巨力撕成碎片。
路明非死死抓着冰冷的金属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胃里那点温暖的炖菜此刻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强迫自己扭过头，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
那巨大的阴影己然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群体幻觉。
但它留下的“礼物”却真实无比——冰面彻底碎裂，黑色的海水如同沸腾的墨汁，裹挟着房屋大小的浮冰，疯狂地撞击着YAMAL号的船体。
每一次撞击，都让这艘万吨巨轮像玩具一样剧烈摇晃。
“不是冰山……那东西是活的！”
路明非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恐惧，如同冰锥刺入脊椎，冷得彻骨。
诺诺没有回答。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了舷窗上，瞳孔深处似乎有淡金色的微光流转，像是风中残烛，却又异常执着。
她在“侧写”，试图从那混乱狂暴的冰海中捕捉那逝去巨物的蛛丝马迹。
“妈的……这玩意儿可比三峡底下那哥们儿气派多了！”
芬格尔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工具碰撞的噪音，“动力舱这边问题不大，但是船壳再这么撞下去，咱们就得提前体验北极冰泳了！
船长说声呐屁都探不到，那鬼东西好像……融在水里了？”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不着调，但背景音里那沉闷的撞击声却暴露了情况的严峻。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感觉掠过路明非的心头。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波动”。
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冰冷的秩序感，与窗外纯粹的混乱狂暴格格不入。
它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几乎在同一时间，诺诺猛地捂住了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里的淡金色迅速褪去，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
路明非赶紧扶住她。
“不知道……”诺诺的声音有些虚弱，“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扫’了过去，像雷达波……但又不一样，很冷……很……”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
“是言灵。”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舱门口传来。
零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爆发力的身形。
她金色的短发在警报灯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冰蓝色的瞳孔却锐利地扫过窗外混乱的海面。
“言灵？”
路明非一愣，“什么样的言灵能搞出这种动静？”
他想象不出哪种言灵能驱动或者说化身如此庞大的存在。
“不是驱动它。”
零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钢铁船壳，锁定深海中某个无形的目标，“是‘命令’。
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命令这片海，这些冰。”
她的话让舱室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命令自然？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龙王级？
甚至……更高？
剧烈的震动再次传来，这一次伴随着某种尖锐的刮擦声，仿佛有巨大的爪子在刮擦船底！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师兄！
师姐！
能听到吗？”
恺撒·加图索的声音突然切入加密通讯频道，背景音是同样剧烈的颠簸和引擎的轰鸣，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沉稳，带着惯有的、令人安心的掌控感。
“听得见！
你们那边怎么样？”
诺诺快速回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一样，被热情欢迎了。”
恺撒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听我说，这不是意外。
Eva刚刚强行介入对方才磁场和声呐数据的分析，干扰源有一个非常微弱但稳定的节律性脉冲，不是自然现象。”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透出冷冽的锋芒：“是‘镰鼬’。”
路明非和诺诺都是一怔。
镰鼬是恺撒的言灵，能捕捉极度细微的声音并加以分析。
“你的镰鼬？”
路明非下意识地问。
“不。
是另一个‘镰鼬’。”
恺撒的声音透过电流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一个……比我所能理解的，强大和古老无数倍的‘镰鼬’。
它不是在倾听，它是在……‘吠叫’。”
“它的每一次‘吠叫’，都在引发一次小范围的冰层共振和水流异常。
我们遭遇的一切，都是这‘吠叫’的余波。”
“有什么东西，正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用‘声音’在这片冰海里狩猎我们。”
通讯频道里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船体不堪重负的***和窗外风暴的咆哮。
用声音狩猎。
路明非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刚才那掠过心头的冰冷“波动”，以及诺诺感受到的被“扫描”的感觉。
那不是错觉。
那是猎犬的吠叫。
而他们，就是被锁定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