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道理,曾用艺名(现己埋藏在心底),前“仰望星空”乐队主唱,人生最高光的时刻是在livehouse的舞台上被五百个粉丝齐声呐喊“安可”。
而现在,他人生中最迷茫的时刻,是现在一片望不到边的、杂草长得比他还不羁的荒地上,手里攥着的不是麦克风,而是一份资产评估报告——负债一百八十七万五千西百零三块六毛二。
报告最后还有一行手写体的附注:儿子,老爸的梦想还有债务就托付给你了——爱你的老爸(于前往远方追求新梦想的火车上)“……”蒋道理只觉得手里的纸烫的惊人,能把他的灵魂都烙出一个“负”字来。
“勤天农业有限公司”。
这名字听着挺霸气,现场一看,唯一的“勤天”迹象就是那几排破旧瓦房屋顶上顽强生长的狗尾巴草,正随着微风对他点头哈腰,仿佛在说“欢迎来跳火坑”。
公司大门?
歪歪扭扭,一副随时准备躺平任嘲的样子。
仓库?
屋顶破了个大洞,阳光首射下来,正好给里面堆放的几件生锈农具打了盏凄凉的追光灯。
地里?
除了草,还是草,偶尔有几只肥硕的田鼠嚣张地窜过,俨然一副地主做派。
“有人吗?!”
蒋道理喊了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飘出去老远,惊起几只麻雀,除此之外,再无回应。
完了。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乐队解散了,老爸跑路了,留给他的不是遗产,而是遗产级的债务。
就在他考虑是先用这根歪脖子树上吊,还是先跳进旁边那口看起来就没水的枯井时,一个热情得近乎癫狂的声音从他身后炸响。
“老板!
您可算来了!
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来主持大局啊!”
蒋道理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染着时髦发色、笑容灿烂得能去拍牙膏广告的年轻男人正紧紧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力气大得像是要给他现场正骨。
“我是鹭多多!
是公司目前的临时HR、后勤总部、以及……呃,唯一还没跑的正式员工!”
他语速快得像加特林,“老板!
您一路辛苦!
饿不饿?
渴不渴?
虽然食堂没开火,仓库里还有半箱过期的泡面,我可以给您泡一个豪华版!”
蒋道理艰难地抽回自己发麻的手,试图理解现状:“等等……你说,唯一?”
“对啊!”
鹭多多一拍大腿,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老板您别担心!
虽然老员工都跑光了,但是我们有新鲜血液!
我今天刚招的,九个实习生!
学历高、体力好、不要工资……呃,主要是暂时也没钱发。”
蒋道理眼前一黑。
负债百万,资产为零,员工九个,全是零工资的实习生?
这公司能活过这个月都算医学奇迹。
“他们……人呢?”
他声音发颤。
“都在熟悉工作环境呢!
来来来,我带您视察!”
鹭多多热情地在前面引路,仿佛带领参观的不是一片废墟,而是什么五A级景区。
所谓的“熟悉工作环境”,场面那叫一个壮观:最远处的一个田埂上,一个身影(李叁耕)像尊雕塑般蹲着一动不动,手里拿着仪器对着泥土,仿佛在跟大地进行某种深度的精神交流。
鹭多多介绍:“那是叁耕,技术大拿!
你看他测土壤PH值的样子多专注!
他都测了一上午了,这片地的酸碱度他比自己的体温还熟悉!”
蒋道理很怀疑他只是在躲避社交。
一个人看起来十分精明、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赵奕博)正对着一只红色水桶愁眉苦脸。
桶里,几十只小虾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疯狂弹跳,噼里啪啦像在下雨,其中好几只己经成功越狱,正在地上绝望地扑腾。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抓,一边喃喃自语:“不对啊,我的SOP(标准作业程序)里没预料到它们的弹跳力方差值这么大……”旁边,面目清秀但眉头紧锁的男生(李昀昊)正拿着老式计算器按得劈啪作响,嘴里念念有词:“地租每亩年均XXX元,水电基础费用YYY元,种子化肥预估ZZZ元,设备折旧……”他越按脸色越白,最后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这块地租金超预算了!
光是活着就己经破产了啊啊啊!”
一个力气看起来很大的男生(赵柒童)正在试图把歪掉的公司大门掰正,脸都憋红了,门发出“吱嘎”的痛苦***。
一个情绪异常高涨的男生(陈玖熙)正举着手机满院子跑:“WiFi!
我要WiFi!
没有网我怎么活!
这是我的精神氮泵!”
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卷毛的男孩(王拾珩)正拿着手机对着混乱的场面拍摄,兴奋地嚷嚷:“兄弟们!
这开局也太炸裂了!
必火!”
还有三个,一个在慢悠悠地观察杂草(卓沅陆),一个靠在拖拉机边用听不懂的方言打电话(何浩啵),还有一个……暂时还没找到在哪。
蒋道理看着这末日狂欢般的景象,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和公司的负债额一起飙升。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当年在台上hold住全场的气势,却发现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我们……真的能活到明年吗?”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根稻草,糊在了他的脸上。
鹭多多依旧乐观,用力拍着他的背:“放心吧老板!
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对了老板,那半箱过期泡面,您还吃吗?”
蒋道理:“……”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