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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发表时间: 2025-08-21
雪霁记得那天的雪是红色的。

北风卷着冰碴子抽打在脸上,他跪在尸横遍野的雪原中央,怀中国君赢昊的身体正在变冷。

那支淬了曼国"朱颜改"剧毒的箭矢贯穿了君王的铁甲,黑血在雪地上洇出诡异的曼陀罗花纹。

"雪...霁..."赢昊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他腕间,玄铁扳指硌得生疼,"给...战儿..."远处传来曼国重骑兵推进的轰隆声,雪霁的白发沾满血冰,在风中如旗帜般扬起。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应答:"臣誓死送到。

"当赢昊的手最终垂下时,雪霁拔出佩剑割下君王一缕头发塞入怀中。

他跃上战马的瞬间,三支羽箭擦着耳际飞过——曼国的黑鹰旗己插上北境要塞最高处。

六个时辰前,北境军帐"粮草还没到?

"赢战一拳砸在沙盘上,木制的曼国都城模型应声碎裂。

这位穆国西皇子眼睑下挂着青黑,铠甲缝隙里还凝着前夜战斗的血痂。

雪霁掀开帐帘踏入时,正听见军需官颤抖的汇报:"赢烈殿下说暴雪封路...""放屁!

"赢战踹翻矮几,"从雁门关到这儿走了半个月?

曼国的狗都闻到我们饿肚子的味道了!

"雪霁默默解下腰间皮囊放在案上。

赢战抓起灌了一口,随即呛出满嘴冰渣:"***拿雪水糊弄我?

""最后半袋炒面给伤兵了。

"雪霁指向帐外,透过缝隙能看到炊烟稀落的营地。

几个士兵正用雪擦洗生锈的刀剑,他们皮甲下的身躯瘦得肋骨分明。

赢战突然抓住他肩膀:"你嗅觉最好,说实话——闻得到粮队味道吗?

"雪霁闭眼深吸气。

寒风送来铁锈味、马粪味、冻土味,还有...他猛地睁眼:"东南方二十里,有车轴润滑油的味道。

""果然绕了远路!

"赢战抓起头盔就要冲出去,却被雪霁拦住。

"不对。

"白发青年鼻翼微动,"油味里混着曼国的黑火药...还有龙涎香!

"帐内瞬间死寂。

龙涎香是曼国皇室专用熏香,出现在粮道上意味着..."截粮。

"赢战脸色铁青,"我带轻骑去接应,你守主营。

"他系披风时突然压低声音:"若我日落未归,立即护送父君撤回雁门关。

"雪霁正要反对,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不是预警的短促调子,而是代表敌军来袭的长鸣。

当雪霁随赢昊登上城墙时,曼国大军己如黑潮般涌来。

最前排的盾兵举着特制的反光铜盾,刺目的雪地反光中,隐约可见后方推着某种带轮子的巨型装置。

"那是什么?

"年轻的侍卫声音发颤。

雪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天生对光线敏感,此刻清晰看到装置上反射的幽蓝光泽——曼国新研发的"寒鸦"弩炮,能同时发射三十支毒箭。

"护驾!

"他扑向赢昊的瞬间,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第一轮箭雨穿透了三名亲卫的身体,第二支箭首接命中君王右肩。

城墙陷入混乱时,雪霁注意到一个诡异细节:本该在侧翼防守的赢烈所部,旗帜竟然后撤了半里。

雪霁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杀出重围的。

左臂的箭伤己经麻木,白发被血黏成绺贴在脸上。

他背着昏迷的赢战在暴风雪中跋涉,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鲜红的脚印。

"放我...下来..."赢战的气音拂过他耳际,"楚河...是内鬼..."雪霁踉跄着跪倒在雪堆里。

他摸到赢战腹部的贯穿伤正在汩汩冒血,而远处传来狼嚎般的追兵呼哨。

"听着。

"他撕下内衫包扎伤口,声音冷静得可怕,"东南方三里有个猎户地窖,你能找到的。

"说着摘下颈间玉坠塞进对方手里,"带着这个去见赢墨,他知道什么意思。

"赢战染血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一起走..."雪霁摇头,白发上的血珠甩在雪地上:"我得回去拿样东西。

"他指了指赢战腰间——那里挂着象征北境兵权的虎符,此刻却少了一半。

当追兵的火把光出现在山脊时,雪霁转身冲向燃烧的要塞。

他记得赢昊倒下前,曾把某个东西塞进了帅帐地板的暗格里。

黎明时分,雪霁拖着断剑回到临时营地,迎面撞上赢烈亲卫的刀锋。

"通敌叛徒还敢回来?

"赢烈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这位二皇子衣甲光鲜,连佩剑的宝石都擦得锃亮,与周围浴血将士形成鲜明对比。

雪霁吐出嘴里的血沫:"粮道遇袭时,殿下在哪?

""放肆!

"楚河从帐中走出,紫袍上熏香浓得呛人,"二殿下为筹粮日夜奔波,倒是你——"他抖开一卷羊皮纸,"曼国将领给你的密信怎么解释?

"雪霁盯着那张盖有曼国狼头印的信笺,突然笑了。

他染血的手指点向某处:"楚大人不妨闻闻,这印泥是不是掺了龙涎香?

"在众人变色时,他逼近一步:"整个北境,只有您日日用这曼国贡香。

"楚河猛地收卷信纸,却见雪霁转向赢烈:"殿下若要治罪,不妨先解释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匣子——匣盖上的曼国皇室纹饰在火光中清晰可见。

现场死寂中,没人注意到帐外闪过一道黑影。

赢墨的暗卫正将半张烧焦的信纸收入袖中,纸上残留着"...截杀赢昊于..."的墨迹。

正午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刺得人流泪。

雪霁被铁链锁在断崖边的囚车里,听着赢烈宣布罪状:"...私通敌国,延误军机..."他眯眼望向人群外围——楚河的袖口在阳光下反着不正常的蓝光,那是曼国毒箭特有的淬毒痕迹。

更远处,几个军需官正偷偷焚烧账册。

当行刑手举起烙铁时,雪霁突然用尽全力撞向囚车栏杆。

木栏断裂的巨响中,他裹着铁链坠下悬崖,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赢烈骤变的表情,以及...崖壁上那个新鲜的、用曼国文字刻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