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次醒来时,是被一种源自本能的饥饿感唤醒的。
肚子里空空的,像是有只小虫子在爬,她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扭动起来,小嘴巴还下意识地咂着,寻找着食物的来源。
“小姐怕是饿了,乳母呢?
快把乳母请来。”
熟悉的老嬷嬷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干练。
安宁能听到脚步声匆匆远去,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浅粉色布裙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敦厚,胸口微微隆起,走路时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夫人,让我来抱小姐吧。”
乳母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接过安宁,动作熟练又轻柔。
她抱着安宁走到屏风后面,那里放着一张铺着软垫的小凳,乳母坐下后,轻轻掀开衣襟。
安宁早就顾不上什么羞耻心了,婴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凑过去,本能地含住***,温热的乳汁涌入喉咙,瞬间缓解了饥饿感。
她一边用力吮吸,一边悄悄转动着眼睛,打量着屏风后的环境——屏风上绣着缠枝莲纹样,颜色是淡淡的青绿色,旁边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水面上飘着几片新鲜的花瓣。
吃饱喝足后,乳母轻轻拍着她的背,首到她打出一个小小的奶嗝,才抱着她回到床边。
美人娘亲己经靠在床头坐好了,身上盖着一条绣着兰草的薄被,气色比早上好了不少。
她伸出手,笑着说:“来,让娘抱抱我的宁宁。”
安宁被放入娘亲的怀抱,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开始认真打量这个房间:屋子是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屋顶挂着一盏描金的八角宫灯,灯芯燃着,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靠墙放着一个梨花木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黄铜镜子,镜子旁边放着几个青瓷妆盒,里面装着胭脂水粉。
窗边的架子上摆着一盆盛开的茉莉,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清新又好闻。
几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垂手侍立在墙边,都是一身青绿色的丫鬟服,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老嬷嬷站在娘亲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扇着风,动作很轻,生怕风太大吹到安宁。
“春桃,去把夫人那盏参汤端来,温一温再送过来。”
老嬷嬷吩咐道。
“是,嬷嬷。”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应声上前,端起桌上的参汤,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一切都井井有条,透着大户人家的规矩和体面。
安宁稍微安心了些——看来她的“投胎技术”还算不错,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贫苦人家。
上辈子卷得太狠,这辈子她只想当个米虫,安安稳稳地当个古代闺秀,吃好吃的,穿漂亮的,不用上班,不用加班,多好。
她正美滋滋地规划着未来的米虫生活,忽然,一个清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窜入了她的脑海:唉,夫人真是好福气,虽说小姐是早产,可瞧着多俊俏啊,皮肤白,眼睛亮,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安宁猛地一愣。
这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叫春桃的小丫鬟的?
可她明明己经走出房间了,而且刚才站在墙边时,也没见她张嘴说话啊。
幻听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老嬷嬷的:佛祖保佑,夫人总算平安生下嫡女,老爷也能放心了。
只是刚才听管家说,老爷被宫里急召入宫了,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这月子里的女人,最是禁不起忧思过虑。
安宁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能听到别人的想法?!
这是穿越附赠的金手指?!
巨大的惊喜还没褪去,又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冒了出来,来自墙边侍立的一个丫鬟:柳姨娘那边怕是又要不痛快了。
昨儿个我还听见她跟贴身丫鬟说,盼着夫人生个儿子,这样她的二姑娘就能更受重视些。
哼,心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嫡女?
姨娘?
二姑娘?
安宁的小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她好像……穿到了一个有宅斗戏份的人家?
她连忙集中精神,试图捕捉更多的“声音”。
果然,断断续续的念头像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听说边关最近不太平,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京城……赵侍郎最近总来找老爷喝茶,每次都空着手来,看着就不是真心想交朋友……库房那批新到的云锦缎子,得想办法先给二姑娘院里送两匹去,不然柳姨娘又要找夫人的麻烦了……老爷这次要是能在皇上面前露脸,说不定就能升一级了……碎片化的信息太多,安宁的小脑袋有些处理不过来,只觉得嗡嗡作响。
她努力筛选着有用的信息,几个词反复出现:“林家”、“老爷”、“侍郎”、“宫里的贵人”。
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在她心里成形。
她试探性地在心里默问:“这里是林家?
我爹是侍郎?”
几乎是立刻,一个路过门口的仆妇的心声飘了进来:得赶紧把这盆热水送到东厢房去,咱们林侍郎府最重规矩,要是误了时辰,又要被管家骂了。
林侍郎府!
安宁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称呼怎么这么耳熟?
她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相关的记忆,终于,猝死前那晚的画面浮现出来——为了缓解加班的压力,她随手点开了一本叫《锦绣权途》的古言宅斗小说,翻了没几章就睡着了。
书里好像写过一个活不过前十章的炮灰家族,就姓林!
那个林家的家主,好像就是个礼部侍郎!
因为不小心卷入了皇子争斗,被政敌诬陷勾结外邦,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书里还提过一句,林家有个尚在襁褓的嫡女,因为体弱,在抄家前就病死了……寒意瞬间从安宁的头顶窜到脚底,她浑身的皮肤都绷紧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
穿成谁不好,偏偏穿成这个很快就要全家一起“上路”的炮灰娃娃?!
那她还有多久的时间?
三个月?
还是半年?
书里的细节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林家的结局很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完了完了完了!
她刚觉得开局不错,转眼就发现是地狱难度!
她一个连翻身都做不到的奶娃娃,能做什么?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这一世的家人走向灭亡?
巨大的恐慌让安宁的小脸变得苍白,她忍不住微微发抖,小拳头紧紧攥着,连呼吸都带上了哭腔。
“宁宁怎么了?
可是冷了?”
美人娘亲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用自己的衣襟裹紧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嬷嬷,看看炭盆是不是烧得不够旺?”
老嬷嬷赶紧走到墙角的炭盆边,弯腰拨了拨里面的炭火,火苗瞬间窜高了些:“夫人,炭火足着呢,屋里温度正好。
许是小姐方才吃了奶,身上发热,乍一凉有些不适应。”
娘亲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哦哦,宁宁不怕,娘在这里呢,没人能欺负你。”
温柔的声音和稳定的心跳稍稍安抚了安宁的恐慌。
她忽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她有读心术这个金手指!
她知道大概的剧情走向!
也许……也许她能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
可她现在是个婴儿,连话都不会说,怎么提醒家人?
她把目光投向眼前温柔美丽的娘亲,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她必须想办法让娘亲知道危险!
安宁努力地想发出声音,想用眼神传递信息,可喉咙里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咿呀”声,眼睛也只能模糊地看着娘亲。
美人娘亲看着她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担忧:“这孩子是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抬头看向老嬷嬷,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还是请大夫再来看看吧?”
千万别!
我没事!
我不是不舒服!
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我们家要被抄家了!
安宁在心里疯狂呐喊,可出口的只有更加急促的“啊啊”声。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婴儿,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上辈子被老板骂、被客户刁难还要糟糕。
她必须冷静下来。
读心术是单向的,她能听到别人的,别人听不到她的——那有没有别的办法?
安宁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眼睛紧紧盯着娘亲那双充满担忧的美眸,然后在心里,用尽全力嘶吼:娘!
救命!
赵侍郎是坏人!
他会害我们家!
我们要被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