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阵阵风雪吹过,飞舞的雪沫席卷着,天空阴暗无光,黑暗中一人一马静静的走着雪路。
马上的男子拎着酒葫芦,颓废的趴在马背上,醉醺醺的喝着所剩无几的酒水,腰间长剑被剑鞘保护着。
男子搂着马脖子,摇了摇酒葫芦,半梦半醒的嘟囔着:“又空喽”说着又无力的将手垂了下来。
身下的黑马打了个响鼻,身子一抖将男子甩下马来,高傲的扬起马头,转身在雪地中快步走起来,嘶鸣一声。不过片刻就消失在雪夜中,与黑夜融为一体。
男子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大雪渐渐掩埋,在雪地中也未曾感到寒冷。
片刻后闻到酒香传来,就缓缓的爬起来,茫然的抬起头,抓了把雪往沧桑的脸上一抹,清醒了三分。
男子看着面前的牌匾,风雨客栈?
男子沉重的拍了拍门,不急不缓却极有穿透力。
拍完后抱着剑倚靠在一旁的木柱上,没有在意是否有人在意自己。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四周的风声。
门后的柜台上,店小二正打着瞌睡,眼神迷离,头一次次的低下,又短暂的清醒过来,直到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店小二瞬间惊醒带着椅子跌倒在地上。
来不及将椅子扶起,店小二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根本没有上锁,只是为了躲避风雪而虚掩着的门打开。
店小二手还抓在门把手上,茫然的看着门外的风雪,并没有看到柱子后的人影,疑惑的自言自语:“人呢?”
“人在这,”男子身影一闪,三步的距离瞬间出现在店小二身旁,在男人身后灯笼昏暗的光线下,店小二只看到自己眼前突然多了一张黑脸。吓的大叫一声就要将门关上。
剑鞘却先他一步,将门死死的卡住,停留在他眉心前三分的位置,店小二一瞬间瞳孔紧缩,又很快恢复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将门顺势打开。
扶正了自己的小二帽,熟练的弯下腰,笑着拉开一张靠门的椅子:“这位客官,想来点什么?”
男子有些诧异,顺势坐在店小二为自己选定的位置上,颓废的趴倒在桌子上,问道:“怎么?现在不怕我杀了你了?”
店小二轻笑一声:“客官说笑了,您要是想要杀我,刚才可就不是剑鞘了。”
男子一头如野兽般散乱的头发,身上的白色长袍反倒是干净整洁。
男子环顾四周,客栈不大,只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把椅子,而自己的位置是最靠门的一桌,坐位却背对着柜台。
听到店小二的回答,男子沉默了一瞬间,将身上的酒葫芦放在桌上沉声说道:“一碟牛肉,一碗米饭,烧刀子装满”
店小二情绪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是笑着接过酒葫芦,跑向后厨,不过片刻就端着一小碟沾着酱料的牛肉片,还有装满了的酒葫芦轻手轻脚的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放下东西,轻轻将男人喊醒后,就回到柜台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多问男人的来历。
男子没有抬头,而是静静的问道:“小子,这方圆百里可有太平去处?”
店小二嘿嘿一笑:“客官您可就问对人了。要说这方圆百里只有我这一家客栈,但从此处向东200里左右,有个县城叫幽城县,这县太爷是十多年前来的,这几年来从来没有变过。要说到太平,这四周都是茫茫雪原,只有那里还算是个太平之处。”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拿起酒葫芦闻了闻味道,确定是自己在门外闻到的那阵酒味,猛灌一大口,一股极其辛辣的味道在喉咙扩散,辣的男子黝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好酒!男子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桌子却没受到损害,说完将酒水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凌乱的胡子上沾上的水珠。
男子晃了晃酒葫芦轻轻的将葫芦放在桌子上,“小二,上酒!”
“好嘞,哈哈。”店小二笑着再次将酒满上。
男子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酒,大门突然被人粗暴的踹开,木门砰的一声撞在旁边的墙上咯吱的晃了晃。
两人来的时间不过间隔五分钟左右。
魁梧的壮汉肩膀上扛着一口大刀,豪爽的笑着:“兄弟果然豪迈,!”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男子身旁,木头椅子受不住这股劲力一条腿被瞬间崩断。
汉子皱了皱眉头,随手将断掉的椅子扔到一边,收了几分力气坐在另一边。
店小二满脸心疼的默默将椅子放到墙角,沉默着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静静的站起来,又倒了一碗酒。
店小二略微有些勉强的笑道...“客官,您的酒。”
汉子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烈酒入喉汉子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客栈原本干净的地面上瞬间落上一层雪水。男子看了面前的壮汉一眼,没有率先搭话。
只有店小二一边假笑着一边打扫着地上的雪水。
壮汉放下酒碗,笑着抱拳问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男子默默地将腰间的长剑放在桌上。抬起头沉声说道:“江湖规矩”
壮汉被驳了面子也不气恼,说道:“倒是在下眼拙,没想到阁下倒是老江湖。在下黑风寨狂三狼!”
男子轻轻将手放在剑柄上,侧耳听着客栈门外的风雪声更大:“燕飞鸿”
狂三狼并不惊讶只是语气稍微变得有些不善:“呵呵...阁下所说的可是踏雪无痕燕飞鸿?”
燕飞鸿沉默的站起身,没有拿回桌上的酒葫芦,将长剑拨出,身上的气势渐渐变得沉重,淡淡的说:“屋中太小,出去说”
狂三狼笑着站起身将刀扛在肩膀上:“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客栈,店小二只是默默地坐回柜台上打瞌睡。绝口不提银两,饭钱的事情。
燕飞鸿刚刚走出客栈大门头顶一阵寒光闪过。一柄长刀砍在了他刚才站着的位置。同时背后的狂三狼对着他的脖子一刀劈来。
燕飞鸿身影一闪,飞跃到空旷处。沉默的环顾四周...五个人。
五个呼吸后,五道人影依次倒在了雪地上。
狂三狼捂着受伤的胸口,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为什么留我一条命”
燕飞鸿将手中的长剑插在雪地上:“北地豪杰死一个少一个,若是朝廷的势力过大就会压的江湖中人没有安生之处。
你活着,北地就是一个雪匪狂三狼,可若是你死了,北地就是几百个不受统属杀人放火的雪匪。
你狂三狼,还不能死!
所以燕某今日留你一命,好自为之。
燕飞鸿收回了插在雪地上的长剑,冷冷的看了一眼狂三狼,转身离开。
片刻后客栈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燕飞鸿沉默着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切仿佛未曾发生。只有被他随手插在地上的长剑流下点点血色。汇聚在客栈的地板上。
燕飞鸿随手将桌上的酒葫芦拿回,转身走了两步没有回头问道:“小子,不向我讨酒钱么?”
店小二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在乎对方是否看到。走上前沉默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背过身去,笑道:“客官又说笑了。刚才若不是客官主动带着那人到了外面。我这小店怕不是要被砸了。这方圆百里可就我这一家客栈。于这屋中的东西比起来区区一些酒肉又算得了什么呢?”
燕飞鸿将地上的长剑拔出,甩干上面的血迹后小心的放回剑鞘。
听到店小二的回答勾起了嘴角。披风一甩,曲指一弹将一块碎银子弹向店小二。“我燕飞鸿闯荡江湖十几载还不差你这点银子”
店小二手急眼快地将银子抓在手里,又用牙咬了咬。小心翼翼地收好笑着:“谢谢客官,嘿嘿”
燕飞鸿:“呵呵...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想起方才壮汉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学着,抱拳说道:“在下风雨客栈店小二,朴佑!”
“朴佑?呵呵...好名字,”燕飞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走到客栈门外,轻轻将门带上,对着黑夜中吹了声口哨,一处本不存在的雪堆抖了几下,一匹黑马从雪堆中窜出。飞奔到燕飞鸿身边。
燕飞鸿伸出手黑马就极有灵性的在燕飞鸿手底蹭了蹭。
燕飞鸿笑着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也不嫌弃的放到马嘴里,给黑马也灌了一口。
走吧,老伙计。
随着马蹄声渐去渐远,早已被掩埋覆盖的雪地上,一道人影缓缓站起,苦涩的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步履蹒跚的向着远处走去,只留下一道红白色的血痕......
客栈中店小二朴佑听到屋外风声渐消,平静的开口:“走了,出来吧”
这个该死的世道,咳咳...老人步履蹒跚的拄着拐杖。从阴暗中走出。似乎早已是风烛残年。
朴佑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来,扶他到椅子上坐下。又拿过一张毛毯铺在老人身上。
朴佑:“老头子啊,你说我们这是何苦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时不时还碰到几个亡命之徒。没钱不说,整天还要提心吊胆。”
老人摇了摇头咳嗽着说道:“无村无店?咳咳...那我风雨客栈又是什么?”
朴佑很无奈:“两百里外不是有个幽城县么?何必非要待在这呢?”
老人倒了杯茶水,幽幽说道:“两百里...咳咳...这两百里的路程,便是许多人的一生”
朴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屋外忽明忽暗的灯笼。
老人站起身,披着毯子满脸慈爱的摸摸朴佑的头:“孩子,你要记住,这风雨客栈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人遮风挡雨,就是和这茫茫雪原的阎王爷抢命的地方。”
未了,老人转头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的信念,我死之后,是去是留没人拦着你”
朴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向被燕飞鸿虚掩着的木门。地上的点点血迹缓缓的融到地下,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朴佑沉默着,静静的出门将门口快要熄灭的灯笼点亮。
茫茫的雪原中黑暗与寒冷一望无际。只有淡淡的一缕微光在雪原上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