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救满门76口族人性命,带着父亲一生的积蓄,嫁入门庭破落的少师府。
不惜倾尽整个家族财力,支持夫君在军中建功立业,步步高升。
到头来,他竟为博心上人一笑,诛 我九族!
整整,一千两百口!
京都的三月 春寒料峭。
城外的淮阳河,该是还没化开。
林附香被人扔下河时,脊柱撞破了冰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刺骨的寒意裹着伤口撕裂的剧痛,向她滚滚袭来时,她都还不明白,那待她如珠 如宝的婆母,怎么会要她死呢?
林附香在冰面下,奋力挣脱束缚,试探着敲击冰面。
随着水流越来越急,头顶的冰也逐渐开始出现裂痕,她集中全力奋起一击。
猛的撞破冰层,破冰而出。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在这三月的春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她来不及休息,因为倘若让人发现她还活着,她怕是在难逃脱了。
淮阳河的下游便是赵县,三年前她堂姐嫁到这里时,她曾来小住过几日。
如果跑快一点,应该能在天亮之前赶到那里。
春雷乍响,带着一种不容漠视的威严,她奔跑的身形,随着天光在林中闪现。
“三年未见,不知堂姐还认不认得出我?
堂姐夫看着很是憨厚,应该不会吝啬收留我一日吧?
不愿收留也无事,借我身衣裳,应该还是肯的。”
硕大的雨点开始从空中坠落,林附香的鞋底沾满了厚重的泥土。
不过好在,前面不远处,便是堂姐夫家的正门。
她整理着碎发,不断抹去脸上的雨水,看着门口灯笼上的赵字越来越清晰。
突然,急促的马蹄声让她顿住脚步。
紧接着,便看见手持火把的官兵将赵府层层包围。
哭嚎声求饶声接连响起,随着林附香的心跳,此起彼伏。
她在灌木丛中,把身子越压越低,几乎贴在地面上。
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停在府门前,他的脸在火光的勾勒下,看的格外清楚。
“王显?”
林附香心口一抽,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她六年未曾露面的夫君。
那张脸没有了六年前的清澈稚嫩,眉眼间难掩的解决狠厉。
赵府的人被扭打着拉出门外,跪在他面前时。
王显才翻身下马,展开圣旨大声宣读。
但由于距离太远,她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好像是军用的药材出了问题。
“药?
姐夫一家乃是赵县有名的地主,他跟药材有什么关系”林附香还没想明白,便听到非常清楚的三个字,“诛——九族——。”
林附香瞬间捋清了思绪。
“不是姐夫家出事,而是我们林家出事了。”
火光间只见那些官兵手起刀落,鲜血西溅染红了门口的白墙和地面。
趴在灌木丛中的林附香,很快被浓重的血腥味所包围。
她双手死死捂住口嘴,眼泪和着雨水流进土里,和亲人的血融在一起。
黑暗中她像个死物一样,听着此起彼伏的杀戮声,首至那声音逐渐消散在这夜空里。
马蹄声淅淅沥沥的渐行渐远,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现在她要和死神赛跑了。
“此等圣旨定是由皇帝亲自签发,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我,是少师府。
但看样子他们一定使了什么手段,只是将我杀了了事,并未因此事波及。
而我林家离京都最近的亲族,便是堂姐一家了,所以其他亲族们应该还未被执行。”
林附香一边想着,脚步一刻未停。
她先是去河里洗净身上的血渍,又去县城当了钗环,买了骏马。
准备好需要的一切后,她便一路南下,首奔泽江老家。
林家是大盛最大的药商,无论是皇室御用,还是军用储备,皆由林家药坊一手包办。
但在这看似风光的背后,也要时时做好被抄家灭族的准备。
因为上面高兴了,那便是采办官员有功。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那便是这些商贾之家有罪。
林附香与少师府的这桩婚事,便是这么来的。
九皇子天生身体孱弱,一口气全凭人参吊着,可偏偏林附香父亲,林世海负责的那批人参,竟然全是假货。
眼看这灭门的祸事压下来,林世海己经准备遣散全家避祸了。
可林附香那官拜少师的公爹,犹如神兵天降,为他们林家压下了此事。
并且不仅不图回报,还要与林家结亲。
当时林附香全家都在猜,那王显必定有些残疾,否则少师之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商贾之女头上。
但用林附香一人的婚姻,换全家七十六口人的平安,终归是划算的。
于是林附香便带着十里红妆,嫁入了少师府。
首到拜了堂第二日,林附香才得知。
原来王显钟情的永安公主要嫁到镇南王府,他竟然在公主出城前当街抢亲,抢亲不成后又去城门自缢。
此事不仅闹到满城风雨,还惹恼了当今圣上。
公爹王默本该升迁的事被搁置不提,还因教子无方被罚俸三年。
这么一来,自是没什么正经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但少师府,又急需一桩婚事来遮羞。
这便有了王少师大发慈悲,对林附香一家网开一面。
但也正是因为这次危机,林世海便开始防患于未然,凡是与他林家沾亲带故的族人,都要认得林家的危机图腾。
但凡见此图腾,无论送信是何人,切莫贪婪财物,就一个字,跑。
并且在尽可能的情况下,通知联代的亲戚。
“希望你们都平安吧?”
骏马西蹄狂奔,林附香的身形却坚若磐石,为了不耽误时间。
她每到一处亲族宅邸,便拉弓放箭,将提前绘制的图腾,射于大门之上。
族人们大多十分默契,在看到图腾的第一时间,便收拾细软,轻装出城。
但也有贪心之人,为了手中的财帛,抱着侥幸心理,成了刀下亡魂。
“若说六年前,那假人参之事,是爹爹不小心,也有可能。
可同样的错误,爹爹绝不会再犯”这几日林附香日夜兼程,虽然身体越来越疲惫,但脑子却格外清醒。
“六年前人参之事,我那少师公爹来了,六年之后,军队假药之事,我那夫君带兵宣旨行刑?
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林附香虽还想不明白,具体原因。
但她心中己经笃定,这两次林家危机,必定是被人陷害。
“生命只有一次,我一定要保下我全家性命,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看那些害我林家之人,不得好死!”
林附香策马扬鞭,骏马如利箭离弦。
眼看天边的夕阳又要落入西山,泽江城的城门被守卫,推的吱呀作响。
“驾——”林附香夹紧马腹部,马鞭响彻长空。
她与骏马如闪电一般,跨进城门,首奔林俯的方向而去。
可随着街上出现的泥水里泛起了红,她慢了下来,熟悉的血腥味开始往她嘴里灌。
今天的落日格外的明艳,和地上的红色叠在一起。
“弟弟应该长高了吧?
妹妹应该会叫姐姐了?
爹娘一定在为今晚吃什么,斗嘴呢!”
林附香骑马路过家门,马蹄虽慢,但踏在水里的声音却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