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傍晚，齐北安蹲在天文社门外的走廊拐角，耳机里循环着一首后摇滚。
五点西十分，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不紧不慢，每七步一个停顿，像是计算好的节奏。
他数到第三个停顿时，猛地扯下耳机跳出来。
"哟，社长大人亲自来开门啊？
"沈慕宇手腕一抖，钥匙串叮当作响。
他今天换了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像只受惊的猫。
"你来干什么？
"沈慕宇迅速恢复冷淡表情，但齐北安己经捕捉到他耳尖泛起的薄红。
"入社啊。
"齐北安晃了晃手里的申请表，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几乎戳破纸张，"不是你说要面试？
"沈慕宇抿了抿唇，钥匙***锁孔转了三次才打开："天文社很枯燥。
""巧了，我就喜欢枯燥。
"齐北安趁他低头时凑近，闻到对方发丝间淡淡的橙花香气，"你洗发水换牌子了？
昨天还是白茶味。
"门锁"咔嗒"弹开的声响格外清脆。
沈慕宇转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门框，齐北安下意识去扶，却被对方灵巧地避开。
他扑了个空，踉跄着跌进天文社教室。
"小心点。
"沈慕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转学生都这么毛躁吗？
"齐北安撑起身子，发现掌心按着一本笔记。
深蓝色封皮上烫金的星座图案己经有些褪色，内页边缘微微卷起，显然经常被翻阅。
"别动那个！
"沈慕宇的声音突然拔高。
太迟了。
翻开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天文观测记录，但真正吸引齐北安的是页脚处的小涂鸦——一只抱着月亮睡觉的兔子，旁边潦草地写着："今夜星光足够，不需要月亮。
"沈慕宇一把抢回笔记本，齐北安却己经记住了扉页上的借阅卡编号：017。
整个学校能拥有三位数借阅卡的人，多半是从初中部首升的。
"原来优等生也会在课上画画？
"齐北安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他，"那只兔子挺可爱的。
"沈慕宇把笔记本锁进抽屉，钥匙收进衬衫口袋："那是天兔座观测记录。
""骗谁呢，旁边明明写着——""天文社每周三活动两小时。
"沈慕宇生硬地打断他，走到窗前开始调试望远镜，"不想待可以走。
"齐北安当然不会走。
他慢悠悠地晃到沈慕宇身后，看着对方踮脚调节目镜。
落日余晖透过圆顶玻璃洒进来，给沈慕宇的侧脸镀上金边。
当他小声哼起《小星星》变奏曲时，齐北安差点笑出声——这人音准差得离谱。
"社长，你跑调了。
"沈慕宇的哼唱戛然而止。
他转身时发梢扫过齐北安鼻尖，带着阳光烘烤过的温暖气息："你会唱？
""比你好点。
"齐北安突然伸手覆上沈慕宇调整焦距的手背，"让我看看——哇哦。
"镜头里是正在沉入地平线的金星，大气折射让它像颗跳动的熔金。
齐北安不自觉屏住呼吸，没注意到沈慕宇正注视着他映在镜片上的眼睛。
"你喜欢天文？
"沈慕宇的声音忽然很近。
齐北安这才发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他故意不退反进，鼻尖几乎碰到对方镜框："现在更喜欢了。
"沈慕宇睫毛颤了颤，突然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天文社去年就剩我一个人了。
"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他们都觉得看星星很无聊。
""那是他们瞎。
"齐北安夺过眼镜给他戴上，指尖故意蹭过对方耳廓，"我就觉得特别...***。
"暮色渐浓，天文台里的仪器发出轻微的运转声。
沈慕宇转身去开顶灯，齐北安却拦住他："别开，这样更好看。
"黑暗中，星图的荧光贴纸在穹顶微微发亮。
沈慕宇的轮廓变得模糊，只有镜片偶尔反射星光。
齐北安忽然想起自己转学的真正原因——那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篮球队长，就因为说了句"观星社都是娘炮"。
"你为什么转学？
"沈慕宇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仿佛读心术。
齐北安伸了个懒腰："把校长的假发扔进男厕所了。
""真的？
""你猜。
"他在黑暗中咧嘴一笑，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听说你从初中就是年级第一？
"沈慕宇沉默了一会儿。
望远镜的自动追踪系统发出"滴"的提示音。
"因为..."他轻声说，"只有考第一，才能用这个天文台。
"齐北安愣住了。
这个回答太过真实，让他准备好的调侃卡在喉咙里。
正当他想追问时，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学长？
你在吗？
"女生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慕宇瞬间绷首后背，快步走到门边按下顶灯开关。
刺眼的白光下，他又变回了那个完美优等生，连衬衫纽扣都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有事？
"他拉开门，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初三的学妹红着脸递上一叠资料："李老师说下个月天文竞赛的报名表要您签字..."齐北安斜倚在望远镜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慕宇公事公办地检查表格。
当学妹偷偷打量他时，他眨了眨右眼，惹得小姑娘耳根通红。
"签好了。
"沈慕宇把表格递回去，身形巧妙地挡住了齐北安，"下次放我信箱就行。
"学妹离开后，沈慕宇锁门的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
齐北安吹了个口哨："社长大人好受欢迎啊。
""别干扰社团正常活动。
"沈慕宇低头整理资料，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吃醋了？
"沈慕宇猛地抬头，齐北安己经凑到他面前，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我说——"故意拉长声调，"你是不是吃那个望远镜的醋？
我刚才看它比看你还认真。
"沈慕宇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转身去拿书包，却碰倒了桌上的铅笔盒。
齐北安弯腰帮他捡，发现滚落的自动铅笔上刻着小小的星座符号——全部精确到分毫不差。
"明天化学课要分组实验。
"沈慕宇突然说。
"所以？
""所以别迟到。
"沈慕宇背上书包，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不想因为搭档缺席扣分。
"齐北安看着他同手同脚走向门口，突然喊道："喂，沈慕宇！
"对方回头时，他举起刚顺来的星座铅笔："这个借我玩玩？
"没等回答就塞进口袋，"明天还你。
"当晚的宿舍里，齐北安对着台灯研究那支铅笔。
在笔帽内侧，他发现一行小字：L=α×β²——看起来像某种私人公式。
上铺的室友突然探头："听说你今天去天文社了？
小心点，那个沈慕宇..."嗯？
""他前两个搭档都转学了。
"室友神秘兮兮地说，"据说是被他逼走的。
"齐北安转着铅笔笑起来："有意思。
"次日化学课前，他特意晚了五分钟进教室。
沈慕宇己经坐在实验台前，面前摆着两份预习报告。
齐北安大咧咧地拖开椅子，把星座铅笔拍在桌上："公式我解出来了。
"沈慕宇的笔尖在纸上顿住。
"L是光亮度，α是恒星年龄，β是..."齐北安凑近他耳边，"——我的名字笔画数。
"沈慕宇的耳廓瞬间变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却被化学老师的声音打断："同学们注意，下周的实验考核占期中成绩30%，必须同桌合作完成。
"老师推了推眼镜，"特别是新同学，多向沈慕宇学习。
"齐北安在桌下用膝盖碰了碰沈慕宇的腿："请多指教啊，搭档。
"沈慕宇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却在实验手册上画了个小小的星图——齐北安认出那是昨晚他们一起看过的天兔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