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腐烂的荷花气息撞进渡阴堂时,我正跪在祖师爷牌位前擦拭七星钉。
铜钉表面的《往生咒》刻痕己模糊不清,这是师父失踪前夜亲手交给我的最后一件法器。
"小九爷!
"油纸伞撕开雨帘的瞬间,供桌上的长明灯爆出三朵青白色灯花。
中山装男人腋下的黑缎包袱渗出尸臭味,当他亮出犀角镇魂牌时,檐角铜铃突然齐齐炸裂。
牌角刻着的生辰刺痛我的眼睛:壬戌年七月十五子时。
二十年前的鬼节子时,母亲在渡阴堂的产床上咽了气,接生婆从血泊里捞出我时,发现我右手掌心蜷着条青铜色螭吻胎记。
"龙老板要送件货。
"男人弹了弹西装袖口的铜纽扣,那是南洋养尸人惯用的避煞纹。
他留下的红钞上沾着朱砂,在潮湿空气里晕开血一般的痕迹,"子时三刻,老码头,八抬黑棺配三丈引魂幡。
"我摩挲着桐木抬杠上的凹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指印是七代抬棺人留下的。
十二岁那年,师父教我认阴货账本时的场景突然浮现: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具缠满水草的浮尸,旁注"光绪三十三年,走蛟惊棺,折三人"。
最后一页还粘着半片风干的槐树叶,那是师父从不让我触碰的禁忌。
子时的江水泛着诡异的虹彩。
八名抬棺汉子踩着禹步移动青铜椁,老码头的青石板在他们脚下发出痛苦的***。
当椁底触及渡船甲板,船老大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在"大凶"与"死门"间来回跳动。
"江九爷,这趟活儿..."船老大喉结滚动着,后颈的蜈蚣疤在月光下蠕动。
我摸到椁盖螭吻纹的第三片逆鳞,青铜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椎——这分明是亲王墓才该有的规制。
引魂铃刚响,渡船猛地向右倾斜。
浑浊的江水漫过甲板,八个抬棺人的影子在江面碎成残肢。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烟袋上,青烟在空中凝成镇尸符,却在触及棺椁的瞬间被猩红雾气吞噬。
"咯咯..."棺内传来指甲刮擦声,像极了师父哮喘发作时的喘息。
船工们的哭喊声中,一只戴着铂金婚戒的手穿透椁盖,戒指内圈刻着的"LY1999"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分明是三天前师父接电话时,我在来电显示上瞥见的字母缩写。
渡船开始下沉。
我扯开腰间的缚尸索,浸透黑狗血的麻绳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
当绳索缠住青铜椁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二十年前母亲难产时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快封棺!
"船老大的惨叫混着骨裂声响起。
我抓起七星钉扎向椁缝,铜钉却像被磁石吸引般飞向江心。
翻涌的浪涛中,一具缠满水藻的浮尸正随波起伏,它手腕系着的红绳铜钱,与十二岁那年在槐木棺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渡船彻底倾覆前,我抓住漂浮的引魂幡。
猩红的幡布在浪尖展开,露出暗绣的渡阴切口:"三更抬棺莫问路,阴兵借道鬼点灯。
"江水灌进鼻腔的刹那,恍惚看见师父站在雾中,他染血的右手正指着江心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