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确定要住404？
"宿管阿姨握着钥匙的手微微发抖，老式挂锁在九月闷热的空气里叮当作响。
我盯着她鬓角渗出的汗珠，突然想起教导主任说过的话——复读生要优先安排混合寝室。
"阿姨，钥匙卡住了吗？
"我伸手想去帮忙，她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胳膊。
铁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六平米的空间里摆着西张铁架床，却只有三个床位铺着被褥。
我的目光落在靠窗的上铺，那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床板缝隙里卡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小王是吧？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转头看见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他怀里抱着VR眼镜，耳骨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叫陆远，你对面床。
"另外两个室友陆续出现：戴着厚瓶底眼镜的老白正往墙上贴物理公式，东北来的张浩把哑铃砸得哐哐响。
当我的行李箱轱辘碾过第西张床时，三人的动作同时停滞了半秒。
夜幕降临后，陆远突然坐起身。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切出明暗分界，他指着空床幽幽开口："知道为什么没人睡那儿吗？
三年前有个女生吊死在上面。
"张浩的哑铃"咣当"砸在地板上。
"她叫林小茉，物理系天才少女。
"陆远的声音像浸了冰水，"警察发现时，她的实验笔记全被烧了，只剩这个——"他忽然掀开空床的床垫，一枚蝴蝶发卡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指尖触到金属的刹那，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
走廊传来宿管阿姨变了调的尖叫："十二点了！
快关灯！
"黑暗吞没视野的瞬间，我听见头顶传来绳索摩擦的吱嘎声。
我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惊醒的。
晨光透过积满水垢的玻璃窗，在空床架上切割出细长的光斑。
陆远还在戴着VR眼镜手舞足蹈，老白公式墙上的"波函数坍缩"字样被涂改成"死亡函数"，张浩的哑铃在地面投下十字架般的阴影。
"昨晚......"我刚开口就被张浩的大嗓门打断："你小子半夜梦游知道不？
"他指着我的拖鞋，"凌晨三点突然爬起来，非说听见有人背元素周期表。
"老白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准确来说是背诵到第77号元素铱时卡住了。
"他撕下墙上一张草稿纸，"不过更奇怪的是这个——"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林小茉"的名字，笔迹竟与我的字迹有九分相似。
陆远突然摘下VR设备，黑色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你们听说过莫比乌斯环里的幽灵吗？
"他指尖转着那枚蝴蝶发卡，"当时间被折叠成环状，某些执念会像磁带划痕一样反复播放。
"上课铃拯救了我的窘迫。
但当我翻开《量子力学导论》时，夹在书页间的照片让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昨晚空床架的角度，焦黄的画面里分明垂着双帆布鞋，鞋带上系着褪色的红绳。
"同学，你的笔记本。
"前桌女生转身时，马尾辫上的蝴蝶发卡折射出幽蓝。
我触电般抓住她的手腕："这是哪来的？
""上周二手市场淘的......"女生惊恐地抽回手，发卡突然自动弹开，金属夹内侧刻着LYX-0307的编号。
这个编号我今早在实验楼公告栏见过，是核物理实验室的器材编码。
正午的实验楼像座冰冷的金属坟墓。
我在布满蛛网的储物柜里找到泛黄的领用登记表，指尖划过2018年9月的记录时突然刺痛——林小茉的名字旁签着龙飞凤舞的"王"字，那笔锋转折竟与我如出一辙。
"同学，这里禁止入内。
"穿白大褂的研究生拦住我去路。
他身后，铅灰色防辐射门上贴着封条，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中秋。
透过门缝，我看见操作台上散落着焦黑的实验日志，其中一页残留着半道未完成的公式：ψ(t)=ΣCn∅n(x)e^(-iEnt/ħ)整栋楼突然剧烈晃动，防火喷淋系统毫无征兆地启动。
在水幕遮蔽视线的刹那，防辐射门上的封条如蝶翼般剥落，门内传出机械女声的倒计时："实验体意识传输准备，3、2......"我撞开门的瞬间，巨大的环形加速器正在幽蓝光芒中苏醒。
操作台屏幕闪烁的红字提示着"记忆载入中"，而躺在传输舱里的少女马尾辫上，蝴蝶发卡正在量子场中分解成亿万光点。
"不要碰时间晶体！
"宿管阿姨的尖叫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她举着消防斧，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两个重叠的时空——此刻她的皱纹正在逆流，白发正褪回青丝，而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和林小茉同款的红绳。
加速器超频的嗡鸣吞没了一切。
当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听见2018年的自己在说话："这次一定能成功，小茉，你的意识会永远保存在量子泡沫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