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泣,绵绵不绝地笼罩着江南白家的大宅院。
戌时三刻,最后一盏写着"寿"字的红灯笼在穿堂风中摇曳,烛火忽明忽暗,将门廊下的水洼映得如同破碎的血玉。
楚昭南立在滴水檐下,玄色劲装己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精瘦的身躯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划过天罪剑的刃口。
剑身通体暗红,似有血丝在金属中流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映出他眼中跳动的杀意。
三年来,他扮作哑巴马夫潜伏白家,等的就是今夜——白老爷六十大寿,七大门派使者齐聚的时刻。
"剑冢余孽!
"白家少爷的惊呼混着瓷器碎裂声从正厅传来。
楚昭南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身形如鬼魅般闪入厅内。
天罪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光,白家少爷的喉间顿时绽开一道血线。
热血喷溅在鎏金寿字屏风上,宛如雪地里怒放的红梅。
正厅内顿时大乱。
宾客们推翻了酒席,杯盘碗盏碎了一地。
峨眉派那位姓周的女弟子拔剑时,楚昭南闻到她袖中飘出的沉水香。
这香气莫名熟悉,让他想起某个同样用此香的女子,但记忆却如指间流沙般抓不住。
恍惚间,手中的天罪剑突然自行震颤,剑脊上那些原本模糊的暗纹竟亮起血色光芒。
"青鸾..."楚昭南无意识地念出剑纹显现的古篆,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一只素手正在石臼中研磨药材,雨中摇曳的青色药幡,还有...冲天大火中倒塌的剑冢牌楼。
这些记忆分明不属于他。
"拦住他!
"白老爷的怒吼伴着机扩声响彻大厅。
七十二枚透骨钉从西面八方向楚昭南射来,每一枚都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楚昭南却像早己知晓般旋身而起,天罪剑在身前舞出一片血色光幕。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透骨钉尽数被格挡落地。
点苍派三位长老同时出手,三柄青锋剑从不同角度刺来。
天罪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叫,剑身红光暴涨。
楚昭南只觉手腕一热,剑招己不受控制地使出。
血光闪过,三柄长剑齐根而断,三位长老的胸前同时绽开血花。
血雾弥漫中,楚昭南看见白老爷正往内堂退去。
这个当年带头攻破剑冢的老人,此刻竟在瑟瑟发抖。
楚昭南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但手中的剑却己本能地刺出。
天罪剑如毒蛇般钻入白老爷后心,剑尖从前胸透出时,竟不沾一丝血迹。
"青囊...在..."白老爷倒地时吐出含糊的字句,袖中滑出半块羊脂玉玦。
楚昭南刚要俯身拾取,天罪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变得滚烫如火炭。
他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万千冤魂的哭嚎声,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
等视野恢复时,满院己无活口。
雨下得更急了,冲刷着青石板上蜿蜒的血溪。
楚昭南发现自己的掌心多了一道剑痕——天罪剑正在吸食他的鲜血。
更诡异的是,剑身上的花纹己变成完整的青鸾图案,翎羽处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他踉跄着走向院墙,忽然听见内堂传来细微的响动。
挑开珠帘,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蜷缩在案几下,怀中紧紧抱着一柄木剑。
孩子惊恐的眼睛里映出楚昭南染血的身影。
天罪剑在手中嗡鸣,催促着他斩草除根。
楚昭南举起剑,却看见剑身上的青鸾纹路突然暗淡。
孩童怀中的木剑上,赫然刻着"剑冢"二字。
"你...是谁?
"孩子颤抖着问。
楚昭南如遭雷击。
三年来第一次,他开口说话了:"你不认得我?
"孩子摇头,将木剑抱得更紧:"爹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至少有二十骑正朝白家奔来。
楚昭南深深看了孩子一眼,转身翻上院墙。
就在他跃下的瞬间,一枚金铃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入身后的梧桐树干。
屋檐上,一道红影翩然而立。
夜红袖轻抚腕间金铃,看着雨水将血水冲进白家门前的莲花渠。
染红的渠水打着旋,将那半块玉玦吞没。
"剑冢的疯狗..."她红唇微启,声音酥媚入骨,"倒是省了本座动手。
"楚昭南握紧天罪剑,剑身上的青鸾纹路忽明忽暗。
他忽然想起白老爷临死前的话:"青囊在..."医仙谷的镇谷之宝,正是《青囊书》。
雨幕中,夜红袖的身影渐渐模糊。
楚昭南转身没入黑暗,身后的白家大宅开始燃起熊熊烈火。
火光中,那块写着"剑冢"的木剑在血泊中漂浮,最终被火焰吞没。
远处的山岗上,一个撑着青竹伞的素衣女子静静伫立。
她望着白家的方向,轻叹一声:"天罪出鞘,江湖又要流血了..."伞面上,一只青鸾在雨中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