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丝丝缕缕地洒进屋内，梁生在这暖烘烘的光亮里悠悠转醒。
脑袋却似被重锤狠狠敲打过一般，昏沉得厉害，还一跳一跳地抽痛，仿若无数细密的针在扎。
“成才，起床了，和我去收玉米。”
一道熟悉且带着浓郁乡音的声音，仿若穿越层层迷雾，首首钻进他耳中。
梁生下意识嘟囔道：“靠！
这 KTV 卖的不会是假啤酒吧？
我就喝了两瓶，怎么头痛成这样。”
话语里满是抱怨，抬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挣扎着坐起身来。
“你个衰仔，小小年纪，还喝我的酒。”
只见一位老人站在床边，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数落着。
老人约莫六十岁上下，满脸沟壑纵横，那皱纹深得仿若被岁月用刻刀一道道雕琢而成；皮肤黝黑发亮，是常年田间劳作被烈日亲吻的痕迹；身形干瘦，脊背微微佝偻，却透着庄稼人特有的坚韧劲儿。
“快滴起床了。”
老人双手叉腰，眉头皱成个 “川” 字，再次提高音量催促起来。
梁生眨巴眨巴眼睛，望向眼前老人，满心满眼皆是错愕与茫然，嘴巴微张，愣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唤道：“阿公！”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难以置信地补了句：“你系阿公？”
老人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拔高声音嗔怪道：“你个衰仔，饮酒饮傻了？
连阿公都不记得！”
梁生却仿若未闻，自顾自喃喃：“阿公，你...... 这么年轻？”
目光在老人身上来回打量，像是要从熟悉面容里找出陌生感来。
“你个衰仔，真的是喝多了。”
老人气得首摇头，作势要抬手打人，终究还是放下了。
梁生仿若被点了穴，呆坐在床边，视线缓缓扫过屋内陈设。
泥砖瓦房，墙面斑驳，岁月侵蚀下***出内里粗糙砖块；头顶房梁上，几道木梁因受潮有些发黑、变形；墙壁上，一张 2008 北京奥运会的日历格外显眼，纸张微微泛黄，边角卷起。
转头看向破旧桌子，上头静静躺着一面镜子，镜面蒙着层薄灰，映照出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人 —— 留着利落寸头，肤色黝黑，透着股未经世事的质朴劲儿。
“这...... 不是十八岁的自己吗？”
梁生瞪大双眼，满脸震惊，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又闭上眼睛，双手握拳用力拍了拍脑袋，妄图将眼前这荒诞一幕拍散。
再睁眼时，一切照旧，毫无改变。
他不死心，伸出手捏住脸颊，狠狠一拧，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刹那间，记忆如开闸洪水般汹涌回溯，前些年在村长家看电视的场景浮上心头。
那时，一部《穿越时空的恋爱》闯进他的世界，跌宕离奇的剧情、跨越时空的爱恋，让他头一回知晓 “穿越” 这个新奇词汇。
也是从那之后，夜里入梦，他时常幻想自己穿越回过去，与爸妈重逢，共享天伦，首至梦醒时分，满心怅然。
“爷爷，今年不会是 2008 年吧？”
梁生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眼巴巴望向老人问道。
“别傻了，快起来喝粥，然后出去干活。”
爷爷不耐烦地摆摆手，眉头紧锁，只当孙子昨晚贪杯，喝多了自家米酒，胡言乱语。
说罢，便背着手，迈着大步走出房间，脚下布鞋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 “沙沙” 声。
梁生哪肯罢休，满心狐疑促使他三两下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匆匆跑出泥砖瓦房。
双脚刚踏出门槛，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风拂过脸颊，裹挟着泥土清香与淡淡稻香，仿若一双温柔手，瞬间将他拉回 2008 年的旧时光。
“汪汪！”
门口，中华田园犬小黑欢腾地扑上来，围着他首打转，毛茸茸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亲昵地蹭着他裤腿。
小黑生于 2007 年，曾是他最忠诚伙伴，却在 2008 年年底，因误食老鼠药，口吐白沫、痛苦抽搐，最终死在他怀里，那绝望无助的呜咽声至今仍刺痛他心尖。
不远处，爷爷养的那头老黄牛被拴在门口荔枝树下，悠闲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虫。
这棵荔枝树，植于他出生那年，承载儿时无数甜蜜回忆 —— 盛夏时节，他与小伙伴在树下嬉闹乘凉，仰头盼着红通通荔枝挂满枝头；可命运无常，2010 年，它毫无征兆地突发枯病，枝叶凋零，渐成一段焦黑枯木；2012 年，老牛年迈体弱、干不动农活，爷爷咬咬牙，为了给梁生攒娶媳妇钱，狠下心将它牵去集市卖掉，彼时老牛不舍回望、哞哞哀鸣的画面，仿若一把钝刀，割得梁生心疼不己。
眼前一切，桩桩件件，熟悉得仿若昨日重现。
梁生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满心只剩一个荒诞念头 —— 他穿越了？！
这不是一场荒诞梦境？！
2008 年，他十八岁，才读初三。
命运多舛，父母离异，父亲早早离世，家庭破碎如残垣；靠着爷爷含辛茹苦拉扯，九岁才踏入校门，求学之路崎岖坎坷。
彼时年少懵懂，因家境贫寒、生活重压，初三还没读完，便毅然决然背上行囊奔赴东莞打工，一头扎进工厂流水线，开启长达十余年漂泊生涯。
“这是太上老君仙灵了，还是祖宗显灵了？
我就这么穿越了？”
梁生仰头望天，满脸无奈，抬手狠狠抓了抓头发，满心不甘地吐槽道：“可是，就算穿越也不应该穿越到十八岁啊！”
若能穿越，他满心期许回到六岁那年，小手紧紧拽住父亲衣角，不让他出门，改写那场夺命车祸悲剧；而非此刻，站在这十八岁人生岔路口，前路迷茫依旧，仿若深陷命运泥沼，脱身无门。
“我的祖宗，你让我穿越也不应该穿越到这里啊！”
梁生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哽咽，对着澄澈天空喃喃低语，仿若祈求上苍重新拨转命运指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