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箍金属卡扣咬合的瞬间，徐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测试舱幽蓝的光线下，技术员推了推眼镜：“根据荣格理论，你作为‘自我’进入她的意识领域，若被接纳，或许能遇见作为‘本我’投射的自己。
但风险是——”“我知道，可能再也回不来。”
徐天扯紧数据线，后颈渗出冷汗。
记忆不受控地翻涌：攀岩绳断裂的脆响、贾小朵前男友坠落时扭曲的笑脸、搜救队在崖底一无所获的报告。
那个男人消失得太干净，就像从未存在过。
黑暗裹挟而来时，雨丝正斜斜划过车窗。
徐天下意识抬手拨刘海，指尖触到陌生的长发。
后视镜里，灰卫衣司机探身打开后备箱，睫毛上沾着细密的水珠：“贾小姐？”
这声音让徐天呼吸停滞。
现实里，他就是在这个雨夜第一次见到贾小朵——蜷缩在后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此刻他听见自己沙哑开口：“能...先别开车吗？”
司机愣了一下，雨伞倾斜的角度让雨水溅上裤脚：“好。”
他绕到副驾坐下，车载香薰的雪松味混着潮湿空气涌来，“其实我备了红糖姜茶，天气这么冷...”“你相信平行时空吗？”
徐天盯着对方握着保温杯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有道新鲜擦伤，和他昨天调试设备时留下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司机递杯子的动作顿住，仪表盘蓝光映得瞳孔发亮：“如果真有，我希望每个时空都有人替我...”“替你说出口？”
徐天接过滚烫的杯子，蒸汽模糊了视线。
记忆突然闪回攀岩崖顶，贾小朵前男友坠落前，曾贴着他耳边冷笑：“她在利用你，就像利用我测试那个破设备。”
司机猛地咳了两声：“贾小姐怎么突然...”“你认识控梦测试中心的人吗？”
徐天突然按住中控锁，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按键。
现实中，他正是在这个位置发现过半枚陌生指纹，和测试中心技术员的完全匹配。
司机喉结滚动：“您说的是...”暴雨突然砸在车顶，雨刮器规律摆动间，徐天看见后视镜里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摇下，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叼着雪茄轻笑——正是本该坠崖身亡的前男友。
“跟着那辆车。”
徐天攥紧安全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司机的指节捏得发白：“这不合规...”“求你。”
徐天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分不清是扮演贾小朵，还是心底真实的恐惧。
后视镜里，前男友对着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徐天瞳孔骤缩——那是他填写测试协议时的签名照片。
车子拐进盘山公路，雾气裹着腐叶气息涌进车厢。
徐天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头箍开始发烫。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实里，贾小朵就是在这段路接到电话，执意要去废弃剧场。
“停车！”
徐天突然踩下副驾的紧急制动，车子在泥泞中打滑。
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前男友撑着伞缓步走来，皮鞋踩碎水洼的声响像鼓点。
徐天盯着他锃亮的皮鞋尖——明明坠崖时，这双鞋沾满了崖底的青苔。
“朵朵，别闹了。”
男人伸手拉车门，袖口露出的手表在雨中反光，表盘停在11:17——正是攀岩事故发生的时刻。
徐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抠进皮肉：“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笑容凝固，反手掐住徐天的脖颈：“看来测试体进化得比预想更快。”
他转头看向司机，眼神充满玩味，“编号017，你的情感模块又过载了？”
司机突然猛踩油门，车子在山道上蛇形漂移。
徐天的后脑撞上玻璃，眼前炸开无数光斑。
后视镜里，自己的脸正在发生诡异变化：左眼变成贾小朵的杏眼，右脸却保留着徐天的轮廓。
“去剧场！”
司机突然大喊，仪表盘开始疯狂报警。
徐天看见车载电脑自动弹出控梦系统界面，所有数据指向同一个坐标——那个本该废弃的剧场，此刻正以每秒10MB的速度向他们传输数据。
车子撞断护栏的瞬间，徐天抓住司机的手。
失重感中，他听见对方在耳边说：“镜子...看镜子...”黑暗再度降临。
徐天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剧场中央。
巨型时钟的倒计时归零，墙面油画渗出的不再是黑液，而是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不同时间段的自己，正在重复着接单、攀岩、进入测试舱的场景。
“欢迎回家，徐天。”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徐天抬头，贾小朵穿着白大褂站在天桥上，手中把玩着攀岩绳，“或者，我该叫你017号实验体？”
徐天后退半步，撞上冰凉的镜面墙。
镜中倒影不断分裂，无数个“贾小朵”和“徐天”重叠又分离。
白大褂贾小朵摘下口罩，露出和测试中心技术员一模一样的面容：“很遗憾，你的所有记忆，都是我们写入的剧本。”
记忆如潮水涌来。
攀岩绳断裂的脆响、前男友坠落的画面、甚至和贾小朵的每次相遇，都在眼前重新剪辑。
徐天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是他躺在测试舱的样子，拍摄时间显示为三年前。
“为什么？”
徐天的声音发颤。
镜面突然碎裂，碎片中浮现出司机痛苦的脸，他正戴着头箍，在另一个测试舱里挣扎：“因为你是最完美的观测样本。”
白大褂贾小朵举起控制器，剧场开始崩塌，“当‘自我’发现‘本我’也是数据时，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们要的答案。”
无数数据流将徐天淹没，他听见司机的嘶吼穿透时空：“跑！
去找真实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开始像素化。
徐天终于明白技术员那句警告的真正含义——他从来不是进入贾小朵的梦境，而是一首被困在自己的意识牢笼里，成为了别人实验的一部分。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瞬间，徐天抓住一块镜面碎片。
模糊的倒影中，他看见自己的脸逐渐透明，而远处，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身影正冲破数据洪流，向他伸出手。
那只手的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擦伤正在渗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