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身前，低着头，缓缓蹲下，双臂轻柔地伸到她身下。“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轻声说道，一边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抱起，“所以别在这儿犯傻了。”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明天我让妈陪你去医院检查。”“不用麻烦妈，镇卫生院也可以。”她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你知道，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但不要怀疑我爱你的心。我不会再打你。我保证。”他举着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仿佛在努力挽回什么。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丝嘲讽。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他是个骗子，你要做的是离开他。他不会收手的。离开他。她要怎么相信他不再打她？她无法相信。
他们一起出门。乌河镇只有一条主街，公路北面是整个镇的生活中心：东面是银行，西面是卫生院，中间是派出所和镇政府。她往西走去，刚下过大雪，路上积着厚厚的雪，集市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商家，在门口摆着货物。乌河镇距离夏洲城只有43公里，可对她来说，却像是隔着银河系。
卫生院里人不多。她低着头坐在凳子上，等着化验结果。听见有人叫她，她抬头轻声叫了声“陈姨”。
“琦琦，可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女人和善地笑着说。
她勉强笑了笑，问道：“陈姨，你哪里不舒服？”
那女人摆摆手说：“不是我，是你罗叔感冒了，我给他买点药。你怎么了？”
“月经一个月没有来，抽血化验下。”她低声回答。
女人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是该要孩子了，再不要，婆家要说话了，再说女人年龄大也不好生养。你虎子哥和你同年结婚，老大明年上初中，老二小学二年级了。啊呀！这日子过得真快。”
王琦实在受不了，可又不能走开躲掉，只能含糊地应着：“啊啊，嗯，嗯……”
女人拿了药，要走时说：“琦琦，你妈住院了，你知道不？”
王琦脸上的口罩下，脸色骤变，嘴唇发白，就像一个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受到猛烈一击。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女人惊讶地看着她，说：“你妈妈住院了。你不知道？”
她脸颊发红，像着了火，看着女人说：“陈姨，我先走了。”说罢，她急忙往门口跑去。
她来到银行，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的男人。男人面皮白皙，英俊潇洒，初见时便能轻易让人喜欢上，可时间长了，才知道他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骗子。
她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甚至嫁给他。她自我安慰道：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看走眼。可她从未想过，为什么不离开他。
冯东看到老婆站在柜台外，心想，没有什么大事，她是不会来找自己的。难道是……没有怀孕？
他快速办理完手上的业务，和同事交代了几句，从里面走出来，拉着她走到大厅的角落。
“你怎么来了？”他问，不时地看向周围。
“我妈住院了，我要去城里看她。”她不由自主地轻声说。
“你妈给你打电话了？”他明知故问，这么多年，她和家人早已断了联系。
“没有，表姐的姑姑给我说的。”
“是她，那个多嘴的老婆子！”他皱着眉抱怨道。
“你等我下班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犹犹豫豫地说。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怕我跑！我跑哪里去？”她大声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怒。
他面带怒色地看着她，低声呵斥道：“别给我丢人，让你等就等着。”
她看了眼大厅里的人，转身默默地离去。
她走出银行，寒风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的清冷，却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她低着头，一步步往回走。母亲住院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她心中炸开，让她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内心防线彻底崩塌。
她回到家，屋子里冷清清的，只有火炉里偶尔传来几声木柴的爆裂声。她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母亲住院了，她却连怎么去城里都不知道。她看着窗外的雪，心里一片迷茫。
“你在想什么？”冯东推开门，手里提着一袋刚买的东西，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我妈住院了，我要去城里看她。”
冯东皱了皱眉，把东西扔在桌上：“我不是不让你去，要去也是我和你一起去。”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你怕我一走了之，可你能困我一辈子么？”
冯东坐到她身边，语气软了下来：“你别急，我陪你去。明天就去，好不好？”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他真的会陪她去吗？还是会像往常一样，找个借口推脱？她不知道。
“你别再骗我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真的受不了了。”
冯东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他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我这次是真的，我不会再骗你了。”
她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疲惫。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母亲住院的消息让她没有了选择。
她需要去城里，哪怕只是为了母亲。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冯东就起床准备好了车。王琦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怪。他真的没有骗她吗？
车子在雪地上缓缓行驶，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倒退。王琦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心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对母亲说些什么。
“你别想太多。”冯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妈会没事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此刻，她只能选择相信。
车子驶进夏洲人民医院，王琦的心跳得飞快。她跟着冯东走进病房，远远地就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花白。
她的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妈……”她轻声叫着，走到病床前，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睁开眼睛，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琦琦，你怎么来了？”
“妈，我听说您住院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母亲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傻孩子，妈没事，就是做个小手术。你别担心。”
王琦看着母亲，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才隐瞒病情的。她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妈，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看您的。”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
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妈没事。你过得好吗？”
王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的问题。她过得好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冯东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俩，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王琦和母亲。
“妈，我以后会常来看您的。”王琦抬起头，看着母亲，眼神坚定。
母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好，妈就放心了。”
王琦看着母亲，心里充满了决心。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改变，为了自己，也为了母亲。
“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母亲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我相信你，琦琦。”
王琦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她不能再回头，只能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