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时我遇到了初恋

苏雯第五次把那条米色连衣裙甩到我床上时，我正在往垃圾桶里塞第三张相亲资料。

纸角划破手指，渗出的血珠把海归博士四个字晕成淡粉色。"林小满！

"苏雯用指甲敲我手机屏幕，"程阿姨儿子马上到咖啡店了，你穿这件——""不去。

"我扯开窗帘，阳光像一盆热水泼在脸上。楼下遛狗的大爷被自家泰迪拽着转圈，

狗绳缠住小腿的样子像极了上周那个相亲对象表白时的死缠烂打。

苏雯突然把手机怼到我眼前。屏幕里是咖啡店定位，附带一张偷拍照。

穿灰西装的男人弯腰摸金毛犬的脑袋，后颈棘突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糖罐砸在地上的声音比我心跳慢半拍。玻璃渣在程野脚边绽开时，他正用左手无名指推眼镜。

这个动作让我的视线自动聚焦在他耳后——那里本该有个月牙形疤。"小心。

"他抽了张纸巾蹲下来。袖口蹭到糖浆，深灰布料立刻洇出黏腻的暗痕。我盯着他发顶的旋，

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他把伞斜过来罩住打架子鼓的我，雨水也是这么顺着他的发旋往下滴。

大黄突然从柜台后窜出来。它脖子上挂的铜铃铛叮当响，

和当年教学楼下那只流浪狗戴的一模一样。

咖啡店老板举着拖把喊："程先生你家狗又偷吃方糖！""它记得你。

"程野把糖罐碎片拢进掌心。他虎口有道新鲜的牙印，看形状就知道是大黄的杰作。

我下意识摸左手虎口，那里有颗痣，被苏雯说是"克夫相"。苏雯在桌下猛踹我小腿。

她今天喷了柑橘香水，混着咖啡渣的焦苦味往我鼻腔里钻。程野突然抬头，

睫毛在虹膜上投下的阴影让他眼神看起来像在笑。"要续杯吗？"咖啡店老板拎着壶过来，

壶嘴正对着我面前打翻的杯子。程野的西装下摆还沾着糖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像那年被风吹鼓的校服衬衫。大黄把湿鼻子拱进我手心时，

柜台后的收音机突然开始放《晴天》。程野右手小指抽动了一下，

那是他听到前奏时的习惯动作。十五岁音乐课，他总用这个指头在课桌上打拍子。

焦糖玛奇朵的热气扑在我睫毛上。程野推眼镜时，无名指的银戒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光。

我猛地攥紧左手，指腹蹭到冰凉的金属——去年孤品拍卖会上那枚同款戒指正卡在我的中指。

"真巧。"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像咖啡拉花。我盯着他虎口的牙印，

突然想起大黄小时候啃我手链的样子。咖啡店老板端着提拉米苏插进来："林小姐点的。

"瓷盘边缘沾着可可粉，和初中小卖部五块钱一盒的包装如出一辙。苏雯在桌下掐我大腿，

她指甲今天涂了南瓜色。程野的袖扣擦过糖罐。叮一声，和收音机里的钢琴前奏重合。

大黄突然从柜台窜出来，铜铃铛撞在我膝盖上。它嘴里还叼着半块方糖，

碎渣掉在我掉漆的乐福鞋上。"它只偷你喜欢的。"程野抽走狗嘴里的糖。

他小指无意识跟着节奏敲桌面，和十五岁音乐课上一模一样。我喉咙发紧，

咖啡杯沿的口红印裂成两半。苏雯突然踢翻脚凳。"我去续杯！"她抓着我手机冲柜台喊，

屏幕还亮着程阿姨发来的消息：小野说今天见到老同学了。

咖啡店老板擦杯子的手顿了顿，玻璃杯映出程野后颈的疤——比记忆里淡了，

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粉笔印。大黄把脑袋拱进我怀里。它耳朵上有块褐斑，

和当年教学楼下的流浪狗分毫不差。"它还记得你喂的火腿肠。

"程野的声音混着咖啡机蒸汽声飘过来。我摸到狗项圈内侧的刻字：2010.3.16，

是我们一起发现那只流浪狗的日期。柜台后传来瓷器碰撞声。咖啡店老板在摆弄虹吸壶，

玻璃管里升起的气泡像那年程野自行车筐里的肥皂水。他突然说："程先生总点焦糖玛奇朵，

说是怀念学校的烘焙课。"我咬碎半块方糖。甜腻在舌尖炸开时，程野正用纸巾擦戒指。

阳光穿过他指缝，在我手背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苏雯端着两杯拿铁回来，

杯垫印着"校友特供"。"音乐社下个月聚会。"她突然把手机屏转向程野。

照片里是初中联欢会，我打架子鼓的镜头糊成一片，

角落里有只举着DV的手——腕表表带缺了一截，和程野现在戴的这款伤痕相同。

大黄突然狂吠。门外有穿白大褂的人经过，程野按住狗项圈的动作让西装袖口绷紧。

我瞥见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线，和当年被我的鼓棒勾掉的那颗位置一致。

咖啡店老板拎着拖把过来清理糖渍。拖把头撞到程野的皮鞋，他下意识往后躲，

后腰抵在窗台铁栏杆上——和初三那年我撞翻颜料盒时，他后退的姿势分毫不差。"续杯吗？

"老板的壶嘴悬在我杯子上方。程野的戒指磕在陶瓷杯沿，当一声响。

我低头看自己中指的同款银戒，内圈刻的日期比他早半年。苏雯突然咳嗽。

她手机屏幕亮着程阿姨新消息：那枚戒指是小野照着拍卖目录找的。

大黄的尾巴扫过我小腿，狗毛上沾着方糖碎屑，

和十五年前那只流浪狗尾巴尖上的饼干渣一样甜。雨点砸在咖啡店玻璃上的时候，

程野的公文包拉链卡住了。他皱眉去拽，包口突然弹开，一把折叠伞掉在我脚边。

皮卡丘的耳朵从伞面折痕里翘出来，

伞柄上缠着褪色的蓝丝带——初三那年我绑生日礼物的同款。"还留着啊。"我弯腰去捡，

指腹蹭到伞骨上一道划痕。那是当年他帮我搬画架时，被铁丝网刮破的。程野的喉结动了动。

他接过伞时，袖口蹭到我手腕，布料下的温度比记忆里更烫。大黄在门口狂转圈，

狗爪拍打地砖的声音像极了那年教室里的挂钟。"我送你。"他撑开伞。

雨水顺着皮卡丘的笑脸往下淌，在伞沿积成水线。我盯着他握伞柄的手，

虎口牙印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更深。苏雯在店里冲我比口型。她手机屏还亮着，

程阿姨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往上跳。咖啡店老板擦着虹吸壶，玻璃管里的水咕嘟冒泡，

倒映出程野后颈那道疤。走到巷口时，大黄突然从车里窜出来。它嘴里叼着狗牌，

铜铃铛在雨声里闷响。程野伸手去抓，伞面一歪，雨水全灌进我衣领。"给小满的守护者。

"狗牌翻过来时，刻字上的金漆已经斑驳。我手指发抖，

摸到边缘的日期——是我们捡到流浪狗那天的三个月后。程野突然咳嗽。他西装右肩湿透了，

布料黏在锁骨上。雨幕那头有车灯扫过，照亮他睫毛上挂的水珠。

和初三运动会他跑三千米那次，我在终点线看到的一样亮。大黄把湿脑袋拱进我怀里。

它耳朵上的褐斑被雨水冲得发红，像那年流浪狗发炎时的伤口。程野的皮鞋踩进水坑，

泥点溅上他裤脚，位置和当年美术课我打翻颜料瓶时一模一样。"伞你拿着。

"他把伞柄塞进我手心。皮卡丘的尾巴蹭到我戒指，银圈突然变得滚烫。程野转身时，

后腰又撞上消防栓——和十五岁那年他帮我捡素描本时的姿势分毫不差。

大黄追着他跑了两步，突然回头看我。狗牌在雨里晃荡，刻字反着光。楼上传来开窗声，

苏雯的柑橘香水味混着雨腥气飘下来。程野的车门关到一半停住。他举起手机晃了晃，

屏幕上是初中联欢会的照片——角落里的DV镜头正对着打架子鼓的我。

雨水顺着他的屏幕往下流，把照片上的日期泡得发皱。咖啡店老板突然在身后喊："林小姐！

"他手里举着程野落下的钢笔，笔帽上刻着歪歪扭扭的"LC"，像当年课桌上的涂鸦。

大黄的吠声被雷声吞没。我握紧伞柄，皮卡丘的耳朵扎得掌心生疼。

雨幕那头的车灯再次亮起，程野的轮廓被镀了层毛边，

和初三毕业照上被我用铅笔描过的那圈一样模糊。苏雯的手机屏幕在雨夜里亮得刺眼。

我擦着头发推开她家浴室门时，正好看见聊天记录顶端的日期——半年前，

程阿姨的头像旁跳出一条消息：小野下个月回国。"你早就知道？"我扯下毛巾。

水珠滴在屏幕上，把"相亲"两个字晕开成蓝墨水。苏雯的指甲在"策划"两个字上敲了敲。

她刚做的美甲裂了道缝，和程野伞柄上缠的蓝丝带同色号。浴室镜起雾了，

映出我左手无名指的戒痕——摘下来才半小时，皮肤已经泛白。"他书房。

"苏雯突然把平板塞过来。照片里是整面墙的玻璃柜，最下层摆着塑封的作文本。

封皮上"林小满"三个字被荧光笔标黄，和初中语文老师批改时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手指发冷。平板自动跳到下一张，程野的书桌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鼓棒——漆都磨没了，

绝对是我丢在毕业晚会那根。窗外闪过车灯，

雨点砸在玻璃上的节奏像极了我当年胡乱敲的鼓点。大黄突然在玄关挠门。它浑身湿透，

狗牌上"守护者"三个字还在滴水。苏雯弯腰去擦，狗毛里掉出张照片——大学奶茶店，

我系着蠢透了的粉色围裙，正在往珍珠奶茶里加冰。"那时候他在美国。"我嗓子发紧。

照片边角有指纹油渍，像是经常被摩挲。大黄把鼻子拱进我手心，

湿漉漉的触感和当年流浪狗舔我手指时一样。苏雯点开相册最新照片。

程野的车载导航还亮着，目的地是"第七中学"。

地图下方的小字显示"收藏于2016年"，那是我去上海读大学那年。

浴室热水器突然发出嗡鸣。雾气漫到平板上，把奶茶店照片上的日期泡得发皱。

苏雯用指甲刮开雾气，露出照片边缘的半个人影——穿黑风衣的背影，

肩膀线条和程野分毫不差。"变态啊！"她戳着屏幕放大。照片角落的玻璃反光里，

隐约能看见举相机的手。腕表表带缺了一截，和程野现在戴的那块伤痕吻合。

大黄突然狂吠着冲向门口。猫眼里，程野的西装下摆滴着水，手里拎着被雨淋透的公文包。

他按门铃的手指上有道新伤口，血丝渗进戒指银圈里。苏雯把平板反扣在沙发上。

她手机又震了，程阿姨发来的语音外放："小野非要去取初中毕业册..."门铃又响。

这次伴随着金属碰撞声——程野在掏钥匙串。我透过猫眼看见他指尖挂着褪色的皮卡丘挂件，

和伞面上的图案一样脱了漆。"忘说了。"苏雯突然拽住我手腕，

"他书柜最上层..."敲门声打断她。程野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大黄扯断了狗绳。

"我低头看脚边，金毛犬正用牙咬我拖鞋，

项圈内侧的刻字闪着光——2010.3.16后面，

多了一行小字"至2023.8.15"。苏雯猛地拉开冰箱门。冷气扑出来时，

我看见她冻在保鲜层的蛋糕盒——和初中程野送我的那个同款，连蝴蝶结歪的角度都一样。

敲门声停了。手机亮起，程野发来照片：我的初中作文被扫描成电子版，

最新修改日期是昨天。文档名赫然写着《暗恋观察日志》续写篇。大黄突然扑向窗台。

雨中传来车子发动声，程野的伞还斜靠在我家鞋柜上。水珠从皮卡丘耳朵滴下来，

在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月牙，和他耳后的疤痕形状分毫不差。

老茶馆的檀香味熏得我眼睛发酸。程母推过来的相册边角已经磨白，封面烫金字掉了一半，

露出底下"毕业纪念"的字样。"小野的宝贝。"老太太的翡翠镯子磕在紫砂壶上。

她倒茶的手很稳，水线精准落进我面前的杯子里——和当年家长会她给班主任递水时一样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