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凝重的意思

第一章 铁窗绝响苏晚在二十五岁的冬至死了。监狱的高墙外飘着雪，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

把整个世界都浸在刺骨的寒意里。探视室的玻璃结着冰花，像一张网，把她困在里面，

也把外面那个所谓的 "家" 隔在另一个世界。

她看见母亲赵兰把红色保温桶塞进弟弟苏强手里，桶身的红在惨白的雪地里扎眼，

映着苏强腕上那块闪着光的手表 —— 那是用她八年牢狱时光换的二十岁礼物，瑞士机芯，

鳄鱼皮表带，是她在电子厂流水线上焊坏三千个零件也换不来的奢侈品。"姐，

让你带的药呢？" 苏强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像生锈的钉子刮过铁皮，

每个字都带着不耐烦的钝痛。苏晚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肺里的疼一阵紧过一阵，

像有把钝刀在里面反复搅动，每呼吸一次都带着血腥气。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看守送来的止痛药早就停了，

理由是 "表现不好"上周她拒绝了管教安排的 "特殊劳动"，

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就把她关进了禁闭室，零下几度的寒夜里，只给了一床发霉的薄被。

"哑巴了？" 苏强皱着眉，用指甲刮着玻璃上的冰花，"妈说你快不行了，让我来看看。

也是，八年了，够本了。"八年。苏晚闭上眼，那些日子像潮水般涌上来，带着铁锈和霉味。

十七岁那年夏夜，醉酒的苏强在夜市捅死了收保护费的混混。血溅在她新买的白裙子上，

温热粘稠，像没擦干净的番茄酱。父亲苏建国蹲在派出所门口抽了三袋烟，

烟蒂堆成小小的坟头，最后他红着眼圈抓住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晚晚，

你是姐姐，让着弟弟点。他还小，进去了这辈子就毁了。你是丫头，忍几年出来，

妈给你找个好人家。"赵兰第二天就把染血的牛仔裤塞进她书包，

布料上的硬痂蹭着她的胳膊，女人的指甲掐进她肉里，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就说你替弟弟挡的，那混混先动手打你，你才拿刀的。

丫头片子坐牢不打紧，将来照样嫁人生娃。要是敢说漏嘴，我就去学校闹，

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她被送进少管所那天，天还没亮。警车驶过家门口时，

她看见厨房的灯亮着，赵兰在给苏强煎荷包蛋，金黄的油花在锅里打转，

香气隔着车窗飘进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监狱里的日子是用疼痛计算的。刚进去时，

同舍房的大姐头嫌她 "占地方"，把她的铺盖扔在厕所门口，

整夜听着滴水声和老鼠跑过的窸窣声。冬天的冷水浇在手上，冻疮烂得流脓，

还得徒手洗几十件囚服，肥皂泡混着血水在铁盆里漾开。有次她发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

管教掀开她的被子就骂："装什么死？给我起来干活！"最疼的是在砖厂的日子。

沉重的砖块压得她直不起腰，监工的鞭子抽在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有个老犯人偷偷告诉她，只要 "懂事点"，就能去轻松点的岗位。她不懂，

直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狱警把她堵在仓库里，腥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她才明白 "懂事" 是什么意思。她咬碎了牙反抗，换来的是更长的刑期和更重的活。

后来她得了肺病，咳嗽声整夜不停。医生来看过，摇着头说 "拖不了多久"。

赵兰来探视过一次，不是问她的病，而是骂她 "没用"，

说苏强因为没有大学文凭找不到好工作，全是她的错。"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 苏强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妈说让你把陆景琛的联系方式给我，听说他是大老板，

随便给个活就能让我翻身。"陆景琛。苏晚的心脏抽痛了一下。那是唯一来看过她的陌生人，

是个律师，说受了 "好心人" 的委托，想帮她翻案。可她拒绝了，赵兰说过，

只要她敢翻案，就去杀了那个帮她的人。"没有。" 她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苏强骂了句 "废物"，拎起保温桶就要走。走到门口时，

他突然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块表是用你寄回家的钱买的。

你在砖厂搬一块砖，我就能多戴一天，值了。"铁门 "哐当" 一声关上，

把苏强的笑声和外面的雪声都隔在外面。苏晚趴在冰冷的桌子上，咳出的血滴在袖口，

像一朵朵绝望的花。弥留之际，墙上的日历停在 2016 年。

窗户上的冰花映出她苍白的脸，像个破碎的娃娃。苏晚想，若有来生，

她要让那些人 —— 赵兰，苏建国，苏强，还有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尝尝这八年的滋味。

若有来生，再也不做苏家的女儿。第二章 霉味童年猛地睁开眼时，苏晚闻到了霉味。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弟弟苏强的脚丫子抵在她后脑勺，睡梦中还在踹她的背。

墙上的挂历画着胖娃娃抱鲤鱼，

红色数字圈着 1998 年 6 月 1 日 —— 她七岁了。"死丫头！

还不起来烧火！" 赵兰的骂声像砖头砸在门框上，紧接着鸡毛掸子就抽到了背上。

苏晚弹起来时，看见母亲怀里裹着襁褓的苏强，那双手昨天还拧着她的耳朵，

此刻正轻轻拍着婴儿的背，哼着跑调的儿歌。"妈..." 她刚开口，

就被赵兰拧住耳朵拽到灶台前："让你爸喝剩的粥热了，把强强的尿布洗了。

养你不如养头猪，猪还能卖钱！"冰凉的井水浸着尿布，肥皂沫冻在手指缝里。

苏晚盯着盆底那圈黄渍，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父亲苏建国把唯一的煮鸡蛋剥给了苏强，

蛋壳落在她脚边，像碎掉的牙齿。"姐，我要吃蛋。"苏晚浑身一僵，

回头看见苏强站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馒头。不对，1998 年的苏强还在吃奶。

幻觉退去时，洗衣盆里的尿布已经冻成硬板。赵兰叉着腰骂："跟你那个瘫子奶奶一个德行！

"奶奶是怎么死的？苏晚盯着铁丝上结冰的尿布，想起五岁那年，

瘫痪在床的奶奶把攒了半年的两块钱塞进她手里，让她买块水果糖。赵兰发现后，

当着奶奶的面把钱撕成碎片，还把尿盆扣在老人脸上。三天后，奶奶就断了气。

那晚苏晚躺在床底，听苏建国喝酒时说："当初就该把这丫头片子溺死在尿桶里。

" 赵兰叹了口气："等强强大点，让她辍学去打工，正好给强强攒学费。

"月光从墙缝钻进来，照在苏晚冻裂的脚后跟。她摸着墙上脱落的墙皮，

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 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宰割。第三章 玉米地阴影八岁的夏天，

苏晚在村小学读一年级。她的课本是苏强用过的，缺了半页页码，

封面上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乌龟。同桌王浩总趁老师转身时揪她的辫子，

把毛毛虫放进她的铅笔盒。那天放学，王浩把她堵在玉米地边上。男孩脱了凉鞋，

脚趾缝里还沾着泥，笑嘻嘻地说："让我摸下辫子，就给你块奶糖。"苏晚攥紧书包带，

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这个时候，她被王浩推倒在玉米地里，新买的铅笔盒摔成碎片。

路过的苏建国不仅没骂王浩，反而给了她一巴掌："不要脸的东西，才多大就勾引男人！

""滚开。" 她的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王浩的眼睛。王浩愣了愣，突然扑上来按住她。

粗糙的玉米叶刮着脸颊，她闻到男孩身上的汗臭味，

像前世电子厂门口那个总堵她的保安身上的味道。"放开我！

" 苏晚的指甲抠进王浩的胳膊，血珠渗出来时，男孩尖叫着松开手。

她抓起地上的砖头就砸过去，没砸中，却把王浩吓哭了。跑回家时，校服裙沾满泥污。

赵兰看见的第一反应是抄起晒衣杆："刚给你洗的衣服！败家精！" 苏晚被打得趴在地上，

鼻血滴在水泥地上，像一朵朵破碎的花。她看见苏强坐在门槛上，

正用牙齿啃她攒了三个月硬币买的橡皮。那块橡皮是粉色的，

上面印着 Hello Kitty，是她藏在床板下，

想等考了 100 分给自己的奖励。"我的橡皮！" 苏晚扑过去，却被赵兰按住。

女人的指甲掐进她的胳膊："读什么读？下学期就别去了，在家带弟弟！

"那晚苏晚被罚不准吃饭，跪在灶台前削土豆。土豆皮落在地上，像她掉在玉米地里的眼泪。

第四章 医院巷陌十岁那年冬天，苏建国在工地摔断了腿。赵兰把所有怨气都撒在苏晚身上，

骂她是丧门星。每天天没亮，苏晚就要踩着积雪去镇上给父亲送饭。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她总躲在拐角看护士换药，因为赵兰说她晦气，

会让苏建国的腿烂掉。有天送饭回来，医院后面的小巷里窜出个瘸腿的老头。

是住在隔壁病床的张老头，苏建国说他是 "老光棍"。老头从棉袄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

糖纸黏糊糊的："小姑娘，跟我去杂物间，还有更多糖。"苏晚攥紧空饭盒转身就跑。

前世这个冬天，她就是在这里被张老头拽进杂物间。老头的拐杖抵着她的脖子，

煤炉的味道呛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现在，她闻到煤烟味还会浑身发抖。

"疯跑什么！" 赵兰突然从巷口冲出来，一把推开她。张老头一瘸一拐地追上来，

看见赵兰时露出黄牙笑："强强妈，这丫头跑这么快干啥？""小孩子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