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嘴里发苦。
这是他投出去的第47份简历，也是第47次收到冰冷的拒信。
屏幕右下角的日期显示着2010年的某个夏天，窗外蝉鸣聒噪，宿舍里弥漫着泡面和汗酸混合的馊味。
“默哥，又凉了？”
上铺的王胖子探出油乎乎的脑袋，手里捏着半根火腿肠，“要我说，你这三本学历，还不如跟我去我爸的汽修厂当学徒，好歹管饭。”
陈默没吭声，烦躁地刷新着邮箱。
屏幕上是“云城大学”的毕业通知，旁边还挂着魔兽世界的客户端。
他点开游戏，看着自己那个装备还不错的亡灵法师“沉默是金”，心里更堵了。
玩了西年，投入无数时间精力，最后就剩这点虚拟家当？
现实里却是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废柴。
“叮咚！”
游戏里一个私聊窗口弹了出来，是公会里一个叫“矿工007”的玩家。
“沉默，听说你要毕业了？
工作找着没？”
矿工007打字很快。
陈默苦笑，噼里啪啦敲字：“找屁，简历石沉大海，快要去天桥底下贴膜了。”
“哈哈，别灰心。
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
矿工007话锋一转，“你包里那几件毕业装，还有攒的金币，卖不卖？
我出高价！
现实货币交易！”
陈默一愣：“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这破游戏装备又不能当饭吃。”
“嗨，这不是新版本开了，带小号嘛，急缺！
兄弟帮帮忙，我按市价双倍收！”
矿工007显得很急切。
陈默心里盘算了一下。
那几件装备和攒的金币，按现在的游戏币黑市价，大概能换个七八百块。
蚊子腿也是肉啊。
他刚想答应，矿工007又发来一条信息，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要不这样，沉默兄弟，我最近挖矿挖到个新鲜玩意儿，叫‘比特金’，听着挺玄乎。
说是啥虚拟货币，国外搞的。
我这儿有一万个，你要不？
我用这一万个‘比特金’，换你身上所有毕业装加金币！
咋样？
绝对划算！
这玩意儿以后说不定值大钱！”
“比特金？”
陈默皱紧眉头，完全没听说过，“啥玩意儿？
游戏币？
新出的？”
“不是游戏币！
比游戏币高级！
是真正的电子货币！
有专门的钱包！”
矿工007生怕他反悔，飞快地发过来一个下载链接，“你看，就这软件！
你装好，我教你怎么弄！
这玩意儿现在挖矿特别费电，电费都亏死了，我急着回血！
兄弟，就当帮个忙？
一万个啊！
放手里说不定哪天就发了！”
陈默看着那串拗口的英文软件名，还有矿工007吹得天花乱坠的描述，只觉得对方像搞传销的。
他点开那个简陋的官网，全是英文，看得他头大。
值钱？
骗鬼呢！
八成又是什么垃圾虚拟币，过几天就归零了。
“胖子，你知道‘比特金’吗？”
陈默抬头问王胖子。
王胖子正啃着火腿肠，含糊不清：“啥比特金？
比特犬我倒是知道，挺凶的狗。
咋了？
有人忽悠你？”
连消息灵通的王胖子都不知道，陈默更觉得不靠谱。
他看了看自己游戏里那身发光的装备，又看看邮箱里一堆拒信。
算了，留着这堆数据也没用，换点看得见摸得着的钱更实在。
“007，你那比特金太虚了，我不懂。
这样，装备金币打包，你给我500块现金，游戏里交易。”
陈默首接砍价。
“啊？
500？
兄弟，我这比特金一万个呢！
现在虽然不值钱，但未来…未来谁知道？
500，要就要，不要拉倒，我挂拍卖行了。”
陈默打断他，作势要关窗口。
“别别别！
500就500！”
矿工007急了，“现金交易不安全，这样，500块我首接充你手机话费！
装备金币给我，比特金我也给你！
就当交个朋友！
万一以后比特金真值钱了，你也算原始股东嘛！
不亏！”
陈默被他逗乐了：“行吧行吧，话费就话费。
比特金你爱给不给。”
他纯粹是当个添头。
按照矿工007的指导，陈默下载了那个叫“比特金核心钱包”的软件。
运行起来，界面简陋得可怜，同步个数据慢得像蜗牛。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生成了一个钱包地址。
矿工007那边也很爽快，游戏里交易完装备金币，很快，陈默那个新钱包里显示收到了一万个“比特金”。
看着那一串长长的数字，陈默只觉得像一串无意义的代码。
“搞定！
谢了兄弟！
祝兄弟早日找到好工作！”
矿工007交易完，头像立刻灰了。
陈默看着钱包里那一万个“比特金”，撇撇嘴。
他随手把钱包的备份文件刻录到一张空白光盘上，又在光盘上用记号笔潦草地写了“Bitcoin Wallet Backup 2010.XX.XX”，连同那张装着钱包软件的安装盘，一起塞进了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书包最底层。
书包里还有几本考公务员的盗版资料。
“胖子，500块话费到账了，晚上请你吃沙县！”
陈默喊了一声，关掉了电脑。
那堆名为“比特金”的电子垃圾，连同那张光盘，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要去的人才市场碰运气，还有家里老妈一天三个电话催他考公务员的唠叨。
现实的重压，让这价值未来天文数字的“废纸”，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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