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鸭子嘴硬爱说反话

傅淮安第一次对沈辞怀动怒，是在沈辞怀二十岁生日那天。

彼时他们刚结束一场不算愉快的聚餐，起因是沈辞怀设计院的前辈张砚，借着敬酒的由头，

在沈辞怀耳边说了句“辞怀生日快乐，以后有难处随时找我”，语气温热得过分。

傅淮安坐在主位，隔着喧闹的人声，将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沈辞怀微微偏头避开，

耳根却红了，连带着指尖捏着的酒杯都晃了晃。“你和张砚走挺近？”出了餐厅，

晚风带着凉意，傅淮安的声音比风更冷。沈辞怀拢了拢外套，没回头：“张前辈很照顾我，

项目上帮了不少忙。”“照顾到需要贴耳说话？”傅淮安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沈辞怀蹙眉，“沈辞怀，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份？”“我什么身份？

”沈辞怀终于回头，眼里带着困惑和一丝委屈，“傅淮安，你又发什么脾气？”“我发脾气？

”傅淮安被他这句反问噎得心头火起，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语气像淬了冰，“是我看错了，

你沈大设计师如今有人撑腰，自然不用看我脸色。”他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

像是在极力维持某种姿态。沈辞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手腕上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更疼。他不懂，傅淮安为什么总是这样，

前一秒还能在他画图时默默递来热牛奶，后一秒就能因为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寒暄，

对他冷言冷语。这种反复的拉扯，从他们少年时就开始了。沈辞怀记得十五岁那年，

他被隔壁班男生堵在楼梯间告白，是傅淮安踹开那男生的后背，把他护在身后，

却对着一脸懵的他吼：“沈辞怀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你眼？

”他也记得大学毕业那天，傅淮安拿着他的设计稿，指尖划过图纸上的线条，

语气硬邦邦的：“也就这样，勉强能看。”转头却让助理把这份“勉强能看”的设计，

塞进了傅氏集团新总部的备选方案里。他一直以为，傅淮安的别扭里藏着在意。

直到林薇薇的出现，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自欺欺人的幻象。

林薇薇是傅氏合作方的千金，明艳张扬，看向傅淮安的眼神毫不掩饰爱慕。

她总爱出现在傅淮安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参加酒会，在傅氏大厦的咖啡厅等他下班，

甚至会“偶然”出现在沈辞怀和傅淮安常去的面馆，笑着说：“淮安说这家面好吃，

我特意来试试。”每次林薇薇出现，傅淮安都没有明确拒绝。他会任由她挽着手臂，

会接过她递来的咖啡，甚至在一次慈善晚宴上，林薇薇踩着高跟鞋崴了脚，

他半扶半抱着送她去休息室，全程没看站在角落的沈辞怀一眼。“辞怀，你别傻了。

”同设计院的女同事私下劝他，“傅总和林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看傅总对她多上心？

上次林小姐说喜欢城南那家的拿破仑，傅总让助理跑了三趟才买到。

”沈辞怀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在画纸上洇开一小团污渍。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随口说想吃巷尾的糖糕，傅淮安皱眉说“那玩意儿甜腻得恶心”，

却在第二天让司机把刚出炉的糖糕送到了设计院。可那又怎么样呢？

傅淮安能对他偶尔流露的好，也能对林薇薇做到。甚至，他对林薇薇的“不拒绝”，

本身就是一种默许。真正压垮沈辞怀的，是那个雨夜。他加班到深夜，路过傅氏大厦，

看到傅淮安的车停在楼下。林薇薇站在车旁，正踮脚往傅淮安脸上贴，傅淮安没有躲，

只是偏头说了句什么，林薇薇笑着捶了他一下，然后坐进了副驾驶。

沈辞怀躲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那辆车平稳地汇入车流，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猜，不想再等。第二天，他递交了去德国进修的申请。

那家设计院是他的梦想，他本该欣喜，此刻却只觉得心脏空落落的。他没告诉傅淮安。

他怕听到傅淮安无所谓的“哦”，怕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轻松，更怕自己忍不住，

问出那句藏了十几年的“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出发那天，沈辞怀只告诉了张砚。

张砚帮他提着行李箱，送到机场安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有事随时联系。”“谢谢张前辈。”沈辞怀笑了笑，眼眶有点热。就在他转身要进安检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疯了一样冲过来，拨开人群，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是傅淮安。

他显然是急奔过来的，额发被汗水浸湿，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荡然无存。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沈辞怀！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沈辞怀被他攥得生疼，

挣扎着想甩开：“我去德国进修，傅总请放手。”“德国？”傅淮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猛地将他拉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低吼，“和谁一起？张砚？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沈辞怀又气又急，眼眶瞬间红了，“我和张前辈只是同事！”“同事？

”傅淮安冷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同事需要瞒着我偷偷出国？沈辞怀，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他走？”“我没有！”沈辞怀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你自己……是你和林薇薇……”“我和林薇薇怎么了？”傅淮安打断他，

语气陡然变得狠戾，“我告诉你，你想去哪都行，想跟谁走？没门！

”他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强行拖着沈辞怀往机场外走。沈辞怀的行李箱摔在地上，

滚轮发出刺耳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拉扯伴奏。“傅淮安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

”沈辞怀拼命挣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傅淮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泪，

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偏执取代。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攥得更紧，

将他塞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到了傅宅的私人停机场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沈辞怀几乎没合眼。

傅淮安就坐在他身边，全程没说一句话，却用眼神牢牢锁着他，

仿佛他是什么会随时跑掉的珍宝。到了德国，傅淮安直接把他带到一栋提前租好的公寓。

公寓在市中心，视野开阔，装修风格却是沈辞怀喜欢的简约风，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你什么意思？”沈辞怀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傅淮安，“软禁我？”傅淮安脱下外套，

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你想清楚之前，哪也不许去。

”“我没什么想不清楚的。”沈辞怀别过头，“傅淮安，我们到此为止吧。”“到此为止？

”傅淮安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东西，他忽然伸手捏住沈辞怀的下巴，

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沈辞怀，你说了不算。”他的指尖冰凉，

眼神里翻涌着沈辞怀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沈辞怀的心猛地一颤，别开脸：“你放开。”傅淮安慢慢松开手，转身走向阳台，

背对着他：“我已经让助理帮你办理了进修延期，你可以去上课，但每天必须回这里。

”沈辞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接下来的日子，

沈辞怀试图反抗过。他去了设计院，想重新办理入学，

却被告知手续确实被冻结了；他想联系国内的朋友，手机却被傅淮安“不小心”摔碎，

重新给他的手机里，除了必要的通讯软件，什么都没有。傅淮安像个无形的枷锁，

牢牢套住了他。他会准时出现在设计院门口接他放学，会亲自下厨做他爱吃的菜，

会在他画图时坐在旁边处理工作，明明做着最温柔的事，眼神里却始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沈辞怀渐渐沉默了。他不再和傅淮安争吵，不再试图逃跑，只是每天按时上课，按时回家，

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傅淮安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疏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靠近，

又怕被推开；想道歉，又拉不下脸。他只能用这种笨拙而强硬的方式，把人留在身边。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和沈辞怀决定离开那天很像。设计院举办欢迎酒会，

沈辞怀作为交换生，被院长拉着认识各路专家。他本就不善应酬，加上心里装着事，

几杯红酒下肚，脑袋就开始发晕。一个秃顶的教授借着酒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语气轻佻：“沈先生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才华，

真是让人佩服……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沈辞怀皱着眉想躲开，对方却抓得更紧。

他正难堪，一道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聊什么？我也想听听。

”傅淮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眼神却冷得像冰。他几步走过来，

不动声色地将沈辞怀拉到自己身后，看向那教授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教授显然认识傅淮安，脸色一白，讪讪地收回手：“傅总……误会，

我只是和沈先生探讨学术问题。”“是吗？”傅淮安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我看不像。”他没再理会那教授，揽着沈辞怀的腰，半扶半抱地往外走。沈辞怀浑身发软，

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心里五味杂陈。回到公寓，

傅淮安把他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倒醒酒汤。沈辞怀趴在沙发上，脸颊贴着微凉的皮质，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他觉得委屈。委屈自己的梦想被打断，委屈傅淮安的蛮不讲理，

更委屈自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会因为傅淮安刚才的维护，心跳漏掉半拍。“喝了。

”傅淮安把醒酒汤递到他面前。沈辞怀没接，只是趴在那里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傅淮安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放下碗，蹲在他面前，

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不喝……”沈辞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傅淮安，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傅淮安的声音放低了些，

“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你凭什么？”沈辞怀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

眼睛红得像兔子，“你喜欢林薇薇，你可以和她结婚，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非要缠着我？我到底哪里碍着你了？”“我不喜欢林薇薇！”傅淮安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和她没关系！”“没关系？”沈辞怀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她挽着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推开？她坐你副驾驶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她下去？傅淮安，

你别骗我了，也别骗你自己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淮安猛地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