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衣印象女装精选

我弟生下来就三魂七魄不稳，总哭。道公说得用至亲女子的皮，给他缝件“弟衣”穿着，

才能把魂拴住。皮要活取才有用。我娘磨了一夜的刀，天快亮时走到我炕边，

眼泪滴在我脸上：“妮儿，别怨娘，你皮肉嫩，养人。”“等你弟穿暖和了，长成大小伙子，

一辈子记得你的好。”1我弟又抽过去了。他躺在炕上，小脸憋得发紫，手脚冰凉，

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我娘扑在炕沿哭得快背过气，我爹一把推开她，

冲着门外吼：“快去请道公！快啊！”我光着脚就往村东头跑。

道公家那扇黑木门像个吃人的洞。我拼命拍门，手心都拍麻了。道公慢悠悠打开门，

身上一股香火和霉味混在一起的怪味儿。他瞥了我一眼：“又是你家那个小崽子？

”我只会点头，话都说不利索。道公来了，屋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他围着弟弟转了两圈，

翻翻眼皮，又掐掐手指头，最后摇头叹气，对我爹说：“水娃子，你这儿子，魂轻得像张纸，

一阵风就能吹跑喽。”“寻常药石，没用。”我爹娘的脸唰一下白了。我娘腿一软，

差点跪下去：“道公，求您想想办法，我家就这一根独苗啊！”道公眯着眼，沉吟半天，

才压低了声音：“法子嘛……倒不是没有。就看你们，舍不舍得。”我爹赶紧说：“舍得！

只要能救我儿，啥都舍得！”道公的目光，像条阴冷的蛇，缓缓滑过我娘。最后，

钉在了我身上。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得用至亲女子的皮，”道公的声音不高，

却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活取，带着血气，缝一件‘弟衣’，给他贴身穿着。

这样才能把魂拴住，借一口生机给他。”屋里瞬间死静。我娘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看向我。

我爹的嘴唇哆嗦着，看看炕上只剩半口气的儿子，又看看我。

我那时不太懂“活取皮”是啥意思，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我吓得往我娘身后躲。

道公又添了一把火：“女娃嘛，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根。用一张皮，

换一条根，这账，不亏。”我爹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弟弟青紫的小脸。过了好久，

他猛地一拳砸在土墙上，墙皮簌簌往下掉。他转过头，眼睛血红，对着我娘，

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干了！”2道公一走，屋里的空气就变了味。我娘没再看我，

拧身去了灶间，弄得锅碗瓢盆叮当响。我爹蹲在门槛上，烟袋一明一灭，烟雾笼着他的脸，

看不清神情。我心里揣着那只乱跳的兔子，蹭到炕边。我弟缓过气来了，小脸还是白的，

鼻翼轻轻翕动，睡着了。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脸，我爹突然在背后咳了一声，我吓得缩回手。

“招娣，”我爹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破锣，“过来。”我挪过去。他站起身，

高大的影子把我整个罩住。他粗糙的手捏起我的胳膊，像掂量一块猪肉似的，捏了又捏。

他的指肚上有厚厚的茧，刮得我皮肤生疼。“嗯，是瘦了点。”他嘟囔一句，松开手，

“往后多吃点，长点肉。”我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娘端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白米粥进来了，粥面上居然漂着几点油星。

这可是过年才有的待遇。她把碗塞到我手里，眼神躲闪着：“快吃，吃完帮你弟把药渣倒了。

”我捧着碗，有点懵。米香混着那点油腥气往鼻子里钻，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我埋下头，

稀里呼噜地喝起来。粥很烫，烫得我舌尖发麻，但我舍不得停。我娘就站在旁边看着，

等我快吃完了，她忽然伸手，把我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的手很凉。我抬头看她，

她眼圈有点红，可嘴角却努力往上扯着，露出一个怪难看的笑。“慢点吃，别噎着。”她说，

“锅里还有。”我爹在门口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起身往外走：“我去寻摸点好麻油，道公说……用得着。”麻油？我心里咯噔一下。

道公说的“活取皮”……和麻油有什么关系？嘴里的粥忽然就没了滋味，变得黏糊糊的，

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我看着碗底剩下的那点粥，胃里一阵翻腾。3那天晚上，

我娘破天荒地让我睡在里屋的炕梢。以前我都睡在柴房边的小隔板里，

里屋是爹娘和弟弟的地方。炕烧得热乎乎的，我却觉得背上像有针在扎。弟弟睡得很沉，

呼吸均匀。我娘躺在中间，翻来覆去，压得炕席吱呀响。我爹在炕头打着鼾，

可那鼾声时断时续，一点也不踏实。后半夜，我尿急，轻手轻脚爬起来。刚摸到门口，

就听见我爹我娘在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像老鼠啃木头。“……非得是活皮吗？

”是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就不能……等她……再说？”“你糊涂！”我爹低吼，

“道公说了，就得趁活着取，那口生气才足！死了就沒用了！你想眼睁睁看着宝儿死？

”“可招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闺女是赔钱货！宝儿才是咱老王家的根！

用一张皮，换一条根，值！”我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腿肚子直转筋。

活皮……他们真的要剥我的皮？我憋着尿，蹑手蹑脚退回炕上，用被子蒙住头。

被子里又黑又闷，我好像已经被人塞进了那个没有光的口袋里。第二天一早，

我娘眼睛肿得像桃。她给我煮了个鸡蛋，蛋白嫩嫩的。我拿着鸡蛋，

却想起道公说的“带着血气”。我弟醒了，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我抱。我把他搂在怀里，

他身上的奶味儿很好闻。我看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睛，心里一阵酸。他们要用我的皮，

去裹住这个软乎乎的小身子。我爹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小陶罐，里面是黄澄澄的麻油。

他把罐子小心翼翼放在柜顶，回头看见我抱着弟弟，眉头皱了一下。“招娣，别毛手毛脚的，

当心摔着宝儿。”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天别出去疯了，在家帮你娘干活。”我点点头，

把弟弟搂得更紧了些。4从那天起，我不用再去打猪草了。我娘把我关在院里，说外面风大，

怕我着凉。她变着法子给我弄吃的，有时是一碗滴了香油的蛋花汤，

有时是几片过年才舍得切的咸肉。我爹不再让我碰冷水，连洗碗的活儿都抢了过去。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快要摔碎的瓷碗，小心又带着点不耐烦。那天晌午，

我娘又在灶前忙活，锅里炖着肉，香味飘得满院都是。我蹲在鸡窝旁看母鸡啄食，

心里却想着那件“弟衣”。到底要怎么取皮？会不会很疼？我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扯我的衣角，流着口水喊：“姐，吃……”我把他抱起来，他趴在我肩上，

小手软软地拍着我的背。这时我听见我娘在灶间低声对我爹说：“……道公说了，

得选个日头好的时辰，伤口才不容易烂。”我爹嗯了一声，用斧头劈着柴火，

一下比一下用力。我抱着弟弟的手有点发抖。我试着问我娘：“娘，

前院李婶家的杏子是不是熟了？我想去摘几个给弟弟吃。”我娘头也没回：“不准去！

就在家待着。”她的声音又急又冲，把我弟吓了一跳，哇地哭起来。我娘赶紧过来接过弟弟，

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就不能安生点？”我爹扔下斧头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胳膊，

又捏了捏我的肩膀，像是在检查牲口长没长膘。“再养养，”他对我娘说，“皮子紧实点，

才好用。”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围着哭闹的弟弟转，觉得自己像个摆在墙角的板凳。

5那天下午，我娘破例让我带弟弟在院里晒太阳。弟弟坐在草席上玩拨浪鼓，

我坐在门槛上发呆。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是隔壁家的黄大娘，胳膊上挎着个篮子。

“招娣，”她小声叫我，“你娘在家不？”我点点头，朝屋里喊了一声。我娘擦着手出来，

看见黄大娘，脸色不太好看。黄大娘把我娘拉到墙角，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我竖起耳朵，

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听说你家要办事？”“道公说的那个……弟衣？

”黄大娘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娘身子一僵，没说话。“我家那个小的，也是三天两头病，

”黄大娘的声音带着讨好，“要是……要是有多余的边角料……能不能匀我一点？我出钱！

”我娘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尖利起来：“胡说什么！没有的事！”黄大娘讪讪的，

又从篮子里掏出几个红鸡蛋塞给我娘。“给孩子补补身子……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往心里去。

”我娘一把推开鸡蛋，鸡蛋掉在地上，壳碎了，露出里面白嫩的蛋白。“滚！

”我娘指着门口，“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黄大娘嘟囔着走了。我娘站在原地，

胸口一起一伏。她转身看见我正看着她，快步走过来，抬手就想打我，手扬到半空又停住了。

她弯腰捡起碎了的鸡蛋，塞进自己嘴里，胡乱嚼着。眼睛死死盯着我：“刚才听见的，

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听见没？”我看着她嘴角沾着的蛋黄，点了点头。太阳明晃晃的，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6夜里下雨了，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我躺在炕上睡不着，

听见爹娘那屋有动静。我光脚下炕，贴着门缝往外看。我爹披着衣服，我娘端着一盏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