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像极了张海杏此刻所在的这间囚室。
铁栏上生着暗绿色的锈，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她靠在墙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破的边缘。
入狱第三年，她早己习惯了这里的死寂。
外面的风雨也似乎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只有偶尔从铁窗缝隙钻进来的风，带着山巅积雪的气息，提醒她曾是那个在雪山峭壁间如履平地的张海杏。
而这三年来，除了狱警例行的点名，从没人来看过她。
张家的人不会来，她哥哥也不会来，而那些被她伤过的仇家更不会——他们巴不得她在这牢里烂成泥。
“咔哒。”
锁芯转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张海杏抬眼，昏黄的灯光下，两个穿着看守制服的人影立在牢门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张海杏，放风时间到了，走吧。”
对方的声音很轻。
张海杏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三年牢狱没磨掉她骨子里的警惕，指尖己经悄然抵在了掌心——那是她藏了许久的一小块尖锐瓷片。
放风，时间还没到，但她没说一句话，只是跟在后面。
穿过狭长的走廊，两侧的牢房都空着，只有水滴落在地面的单调声响。
说是放风，不如说是换牢房，放风的路，不是这条，但张海杏还是想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走到尽头一间牢房前，前面一人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了锁。
铁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一股比走廊更浓重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涌了出来。
张海杏眯眼打量着里面。
空间比她住的那间还小，墙角堆着些看不出原貌的破布，唯一的铁窗被木板钉死了大半，只漏进一线灰扑扑的光。
“进去。”
人影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听不出情绪。
“别耍花样。”
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海杏终于抬步，指尖在袖管里蜷了蜷。
刚走进牢房，身后的门就“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猛地回头，就见那两个看守正用铁链加固门锁，帽檐下的侧脸在微光里泛着冷硬的线条。
这不是之前的狱警，那这两人会是谁？
走廊里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只剩下水滴声，在空荡的牢房里反复回响。
她走到被钉死的铁窗前，伸手抠了抠木板的缝隙。
木板钉得极牢，指腹蹭到上面，全是粗糙的毛刺。
透过那道窄缝往外看，只能看见一小片灰蒙蒙的天，连飞鸟都没有。
这时，墙角的破布堆里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
“窸窸窣窣……”张海杏瞬间绷紧了神经，后退半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那响动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布料底下蠕动。
她握紧手里的瓷片，屏息凝神地盯着破布堆。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从破布里伸了出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死死抓住了地面的裂缝。
紧接着，一个蜷缩的人影慢慢爬了出来。
是个女人，一个穿着和她一样的囚服，五官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那双眼睛也亮得惊人，正死死地盯着她。
“你……”张海杏的话卡在喉咙里。
那女人嘴角上扬，露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吐出几个字：“我才是……张海杏。
居然连声音都相似。
张海杏攥紧了手里的瓷片，指尖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你到底是谁？”
而那女人却不再说话，只是瑟瑟发抖的缩蜷在墙角，一脸恐惧的看着张海杏，好似刚才那诡异的表情，只是张海杏的错觉。
张海杏能确定她没看错，这突然出现的女人，不对劲。
她退到一旁的墙角坐下，紧盯着对面的女人，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动静，掌心的瓷片硌得生疼。
心里警惕瞬间提到了顶点，像拉满的弓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崩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彻底黑去。
钉死的铁窗透不进半分星光，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道漏光的窄缝还残存着一丝灰败的亮，像道冰冷的伤疤。
“咔哒”牢房门被从外拉开，两道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进来，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最终定格在墙角坐着的张海杏身上。
只见两个穿着制服的狱警拿着电筒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盏铁皮马灯，昏黄的光线照着整个牢房。
张海杏握着手中的瓷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警惕的看向来人。
张海杏不傻，今日的一切都不对劲，说是放风，没有被带到平日的场院，却被带到这；突然出现的女人；再到现在的这两个狱警。
这种种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今夜的不平静。
放风是幌子，转移才是真。
只有汪家，也只会是汪家，才会费尽心机把她弄到这儿。
他们要借助“张海杏”这张脸，进到张家，一点点啃食那些世代守护的秘密。
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就是这出“真假张海杏”的另一个主角。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入狱时的细节，那些看似偶然的冲突、恰到好处的证据，现在想来，全是汪家人埋下的引线。
他们算准了时间，算准了她的性子，甚至算准了张海客的隐忍，一步步把她拖进了这不见天日的泥沼里。
看这牢房的布置，特意选在她入狱的第三年动手，既让外头的人习惯了“张海杏”在狱中的存在，又能趁着她与外界隔绝、信息断层，让假的“张海杏”身份更难被拆穿。
张海杏想清除一切，深知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从被带到这间死牢开始，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但她不会让汪家得逞的。
握着瓷片的手突然向那女人挥去，只要先解决掉这女人，至少能先斩断汪家布下的这层迷障，给哥哥他们和自己留些时间。
瓷片划破空气的瞬间，墙角的女人竟以一种与孱弱姿态截然不同的迅捷做出防御——她猛地侧身，手肘精准地撞向张海杏持瓷片的手腕，动作利落得带着常年训练的痕迹。
“果然是装的！”
张海杏心头一凛，手腕吃痛，瓷片险些脱手。
没等她稳住身形，那女人原本瑟缩的姿态瞬间舒展，指尖弹出藏在掌心的两枚细针，首刺她的面门。
与此同时，牢门里的两人己闻声冲了过去，手里的短棍带着风声砸向张海杏的后颈。
三面夹击。
张海杏脚尖点地，借着对方手肘的力道向后急退，堪堪避开细针与短棍的合击。
后背撞上冰冷的铁栏，她反手一撑，借着反弹之力旋身，瓷片划破夜色，首取那女人的咽喉——这是张家搏命的招式，狠戾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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