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生跟我说再见

1 影子的诞生医院的产房里，两个女婴的啼哭相隔不过半月，却注定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乔木楠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母亲孟桂芝疲惫而温柔的脸。而半个月前，

乔明珠降生于世时，

迎接她的是钟灵秀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医护人员的匆忙脚步——早产、先天性心脏病，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从一开始就与死神擦肩而过。“桂芝，对不起，

我...”乔鸿志站在孟桂芝的病床前，双手紧张地交握。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男人，

此刻脸上写满了挣扎。孟桂芝别过头去，望着窗外：“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楠楠一个名分。

”“可是明珠她...钟灵秀说如果我再跟你联系，她就...”“够了。

”孟桂芝轻声打断，怀里的乔木楠仿佛感知到母亲的悲伤，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那是乔木楠人生中的第一个冬天，冷得刺骨。七年后，乔木楠第一次踏进乔家别墅。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从今天起，你们就住在这里。

”钟灵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桂芝负责家务，

至于这个小丫头...”她的目光在乔木楠身上停留片刻：“就陪着明珠玩吧，记住，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那时的乔木楠还不懂“罪过”是什么意思，

但她从母亲骤然僵硬的手指中，读懂了那不是个好词。

乔明珠的房间比她们母女在山村的整个家还要大。

洋娃娃、彩色绘本、会唱歌的音乐盒...乔木楠站在门口，不敢踏足。“你来啦！

”乔明珠从床上跳下来，苍白的脸上因兴奋泛起红晕：“妈妈说你会陪我玩，什么都听我的，

是真的吗？”乔木楠点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穿着粉色纱裙的洋娃娃。

“你喜欢这个？”乔明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拿起洋娃娃塞到她手里：“送给你！

”乔木楠受宠若惊地接过，却听见乔明珠接着说：“反正我也不喜欢了，

昨天爸爸刚给我买了新的。”那一刻，七岁的乔木楠隐约明白了什么，

但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娃娃。日子一天天过去，乔木楠渐渐习惯了乔家的生活。

或者说，习惯了作为影子的生活。清晨，她帮母亲准备早餐。白天，她陪乔明珠玩耍、学习。

晚上，她回到那间狭窄的佣人房，在母亲低低的啜泣声中入睡。“妈妈，

为什么钟阿姨总是那样看你？”十岁那年，乔木楠终于忍不住问道。

孟桂芝擦盘子的手顿了顿，低下头：“楠楠，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

”“是因为我们是坏人吗？因为我破坏了爸爸的家庭？”盘子从孟桂芝手中滑落，

碎裂的声音刺耳极了。她猛地抓住乔木楠的肩膀：“谁跟你说的这些？

”“明珠...她说是她妈妈告诉她的，说你是...第三者。

”乔木楠被母亲的反应吓到了，声音越来越小。孟桂芝的眼泪瞬间涌出，她张了张嘴，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那一刻，乔木楠确信了自己出生的原罪。

十五岁那年冬天，孟桂芝病倒了。连续的高烧让她神志不清，乔木楠守在她床边，

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鸿志...鸿志...”孟桂芝在梦中喃喃。

乔木楠咬紧嘴唇，起身去找父亲。她知道钟灵秀带着乔明珠去海南过冬了，这是难得的机会。

乔鸿志站在孟桂芝床前，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爸，妈妈需要去医院。”乔木楠急切地说。

乔鸿志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钱包：“这些钱你先拿着，带妈妈去诊所看看，别去大医院，

万一让灵秀知道...”“可是妈妈病得很重！”乔木楠几乎是在哀求。“楠楠，你不明白，

我现在的处境...”乔鸿志避开女儿的目光：“钟家最近在查我的账，

任何额外的开支都可能引起怀疑。”最终，孟桂芝只是在社区诊所输了两天液。

乔木楠坐在病床前，看着母亲憔悴的睡颜，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恨意。高中开学第一天，

乔木楠穿着改过的旧校服，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乔明珠则像一只快乐的蝴蝶，

在同学们的注目中翩然落座在前排。“我叫乔明珠，很高兴认识大家！

”她甜美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乔木楠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差距——一个光芒万丈，一个黯然失色。“你好，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乔木楠闻声抬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眸里。少年站在她旁边的过道上，笑容干净温暖。

“没、没有。”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贺景云。”少年简洁地自我介绍，随后坐下。

乔木楠的心跳莫名加速。贺景云。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全市中考状元，贺氏集团的继承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会成为她的同桌。一节课下来，

乔木楠几乎没听进老师在讲什么。她的全部感官都被身旁的少年占据了。

他翻书时修长的手指，他记笔记时专注的侧脸，

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你能借我一支笔吗？”贺景云突然低声问，

“我的好像没水了。”乔木楠慌忙从笔袋里找出一支最好的笔递过去，

指尖在交接的瞬间轻微相触，一阵电流般的悸动窜上她的脊背。下课时，

乔明珠自然地走过来：“景云，一起去图书馆吗？我爸爸刚给我买了一套参考书，

说特别适合竞赛。”贺景云笑了笑：“好啊。”他转向乔木楠，“要一起来吗？

”乔木楠还没来得及回答，乔明珠就抢着说：“姐姐可能要回去帮妈妈做家务吧？

毕竟她们住在我家，总要帮忙做点事的。”那一刻，乔木楠看见贺景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后是了然的神情。她感到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我...我先回去了。

”她匆忙收拾书包，几乎是逃出了教室。那天晚上，

乔木楠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遇到了一个会发光的少年。可是影子怎么能奢求光明呢？

”她不知道，这只是漫长痛苦的开端。2 雨夜迷情乔明珠对贺景云的兴趣显而易见。

她开始频繁地邀请他来自家“学习”，而每次，乔木楠都必须在一旁端茶送水。“姐姐，

我的笔记本忘在楼下了，能帮我拿一下吗？”“姐姐，我想喝你做的柠檬茶了，

就是妈妈常做的那种。”“姐姐...”乔木楠像个陀螺一样被使唤着，

而贺景云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有同情，有不解，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关注。

一个周五的下午，乔明珠心脏病突发，全家乱成一团。乔木楠熟练地找出急救药，

帮妹妹服下，然后安静地退到一旁，看着乔鸿志和钟灵秀围在乔明珠床边。“楠楠，

去倒杯温水来。”乔鸿志头也不回地吩咐。乔木楠顺从地走向厨房，

却在门口遇见了前来探望的贺景云。“明珠怎么样了？”他关切地问。“已经稳定了。

”乔木楠轻声回答，继续往前走。贺景云跟了上来：“你...很擅长照顾她。”“习惯了。

”乔木楠扯了扯嘴角：“我从会走路开始就在照顾她了。

”贺景云沉默了片刻：“有时候我觉得，你更像是这个家的...”“佣人？

”乔木楠接上他的话，语气平静，“我和妈妈本来就是。”贺景云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天晚上，孟桂芝来到女儿房间，看见乔木楠正对着窗外发呆。

“楠楠，”她轻声说：“妈妈有件事想告诉你。”乔木楠转过身，

看见母亲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孟桂芝和乔鸿志并肩站在一棵大树下，

笑得幸福。“这是...”“在你出生前拍的。”孟桂芝抚摸着照片，

“那时候你爸爸答应过我，等他在城里站稳脚跟，就正式娶我过门。”乔木楠静静地听着，

这是母亲第一次主动谈起过去。“我十九岁就跟着他了，那时候他一无所有，只有一腔野心。

”孟桂芝的眼神飘远：“后来他遇见了钟灵秀，钟家能给他一切他想要的 他回来找我，

跪着求我理解，说他爱的只有我，和钟灵秀结婚只是权宜之计...”“所以你原谅了他？

”乔木楠忍不住问。孟桂芝苦笑着摇头：“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不断地原谅，

但是我后悔了，楠楠，我最后悔的是让你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答应妈妈，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

不要走妈妈的老路。”乔木楠看着母亲泪光闪烁的眼睛，郑重地点头。但她心里知道，

那个会发光的少年，眼中从来只有她的妹妹。周末，乔家举办晚宴，

庆祝乔鸿志的公司又拿下了一个大项目。乔木楠和孟桂芝忙前忙后，准备餐点，招待客人。

贺景云也来了，和他父母一起。乔木楠躲在厨房门口，看见钟灵秀热情地迎上去，

特意把乔明珠拉到他面前。“那就是贺家的公子？”孟桂芝轻声问。乔木楠点点头。

“离他远点，楠楠。”孟桂芝突然说：“那种人不是我们能企及的。”乔木楠没有回答。

她知道母亲说得对，可是心却不听使唤。晚宴进行到一半，乔明珠突然找到厨房：“姐姐，

我的药好像落在学校了，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乔木楠看了看窗外，

夜幕已经降临：“现在？明天不行吗？”“我怕万一晚上需要...”乔明珠楚楚可怜地说，

“而且景云说他可以开车送你去。”乔木楠怔住了。和贺景云单独相处？

这个念头让她既期待又恐惧。“好吧。”她最终答应道。去学校的路上，贺景云专注地开车，

乔木楠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你和你妹妹很不一样。

”贺景云突然开口。乔木楠苦笑：“是啊，她是千金小姐，我是佣人的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景云瞥了她一眼，“我是说，你比她坚强，也比她...沉默。

”乔木楠没有回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沉默是因为习惯了做影子吗？

拿到药返回的途中，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贺景云小心地驾驶着，但在一个转弯处，

车轮还是打滑了。撞击声并不大，但足以让乔木楠的前额磕在车窗上。“你没事吧？

”贺景云关切地凑过来，检查她的伤势。如此近的距离，

乔木楠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我、我没事。

”她向后缩了缩：“车还能开吗？”贺景云试了试发动，摇了摇头：“好像抛锚了。

我打电话叫拖车。”然而暴雨导致信号中断，他们的手机都无法接通。

“看来要等雨小一点了。”贺景云无奈地说。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雨点敲打着车窗，

像一首催眠曲。疲倦的乔木楠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中她和贺景云并肩走在阳光下，没有乔明珠，没有乔家，只有他们两个和一片无垠的田野。

当她惊醒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贺景云的外套，而他就坐在旁边，借着手机的光亮看书。

“醒了？”他微笑着问：“你睡了一个多小时。”乔木楠坐直身体，

外套上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这是她一生中最接近幸福的时刻，她却不知道，

这一刻的温暖，将用她一生的痛苦来偿还。雨渐渐小了，贺景云再次尝试发动汽车，

这次成功了。回乔家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气氛却与来时不同。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狭小的空间里悄然滋生。到达乔家时，已经是深夜一点。

令乔木楠意外的是，乔明珠就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你们终于回来了！”她冲上来，

先是仔细看了看贺景云，然后转向乔木楠：“怎么去了这么久？”“车抛锚了，

又下大雨...”乔木楠解释道。乔明珠的表情稍微缓和，但她拉住贺景云的手臂：“景云，

我有点不舒服，你能陪我去医院吗？”贺景云疑惑地看着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就是突然心慌...”乔明珠靠在他身上，柔弱地说。乔木楠看着这一幕，

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把药塞进乔明珠手中，轻声说：“谢谢你去接我，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见贺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但那一定是错觉，她想。

影子怎么会被人看见呢？回到佣人房，孟桂芝已经睡下。乔木楠轻手轻脚地洗漱，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那是贺景云借给她后又忘记要回去的笔。她把笔贴在胸口，

感受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这一夜，乔木楠第一次允许自己做梦。梦中，有人看见了影子，

并温柔地问：“你疼吗？”而现实是，没有人会关心影子是否疼痛。

3 致命的误会雨夜之后，一切都变了。贺景云开始主动和乔木楠打招呼，

偶尔还会问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这些微小的关注，在乔木楠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乔明珠的警觉性也提高了。她更加频繁地出现在贺景云身边，

用各种理由把他从乔木楠身边支开。“景云，我爸爸给我买了两张音乐会的票，

周末我们一起去吧？”“景云，我妈妈想请你来家里吃饭，她说好久没见你了。”每一次，

贺景云都会答应。而每一次，乔木楠都会在厨房帮着母亲准备饭菜，听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

“楠楠，别看了。”孟桂芝轻声提醒：“那不是我们的世界。”乔木楠低下头，继续切菜。

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为她无望的爱情敲响丧钟。高二那年的校庆晚会，

是转折的开始。乔明珠准备了钢琴独奏，她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这样的场合从不缺席。

而乔木楠则是后台的志愿者，负责道具和服装。“姐姐，我的演出服后面有点紧，

你能帮我改一下吗？”乔明珠在化妆间里喊道。乔木楠拿起针线，熟练地修改着礼服的尺寸。

镜子里，乔明珠看着她，突然说：“姐姐，你喜欢景云，对不对？”针尖刺入了手指，

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乔木楠把手指含进嘴里，含糊地说：“别胡说。”“我看得出来。

”乔明珠转身面对她，眼神锐利：“但是景云是我的，从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就认定了我是那个雨夜和他一起被困在车里的女孩。”乔木楠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他知道，

他知道那晚的特殊，但他认错了人。“我不会跟你抢的。”她轻声说。“你抢不走。

”乔明珠笑了，那笑容甜美却冰冷：“你只是我们家的佣人之女，而我是乔家的大小姐。

景云很清楚该选择谁。”演出很成功。乔明珠穿着乔木楠修改过的礼服，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贺景云在台下看着她，眼中满是欣赏。演出结束后，是校庆派对。乔木楠本来不想参加，

但乔明珠非要她一起去。“姐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乔明珠递给她一杯果汁：“来，我敬你。”乔木楠不疑有他，喝下了那杯果汁。不久后，

她感到头晕目眩。“我...我不太舒服...”她扶着额头说。“我扶你去休息室。

”乔明珠体贴地说。在休息室里，乔木楠倒在沙发上，意识模糊。她不知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