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副本未启，我己失名”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周围一片漆黑。
不是卧室天花板上的那盏小夜灯，也不是窗帘缝隙漏进来的路灯，而是一种“没有尽头”的黑，像有人把“颜色”本身抽走了，只剩下一口深井，把我泡在井底。
我眨了眨眼，睫毛扫到面颊，证明眼球还在；我又掐了掐虎口，钝痛顺着神经爬上来，证明灵魂也还在。
可我就是看不见自己——手、脚、甚至呼吸，都被黑暗熬成一锅稠得化不开的粥。
“吃饭的时候我觉得脑袋疼……”我喃喃地抠着记忆的缝隙，“我跟妈妈说，我去床上睡觉……现在怎么在这里啊？”
尾音在黑暗里弹了一下，像乒乓球撞到水泥墙，啪嗒，又骨碌回去。
我猛地意识到：我妈听不见。
甚至——我可能都不在“家”那个维度。
于是，惊惶像一条凉蛇，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啊！
这里是哪啊？！”
声音甩出去，没有回音，像被黑布囫囵吞了。
我本能地缩成一团，膝盖抵住胸口，胳膊环抱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把心跳关进笼子里。
“请……请问，有人吗？”
最后一个“吗”字破了音，颤抖地挂在半空，像将熄未熄的蛛丝。
“哎呀，亲爱的宿主，不要害怕啦。”
那声音来得太突兀，像有人在我右耳后侧忽然开了一只蓝牙音箱，低频里还混着少年变声期未褪的青涩。
我浑身炸毛，一蹦三尺高，却撞不到天花板，也踩不到地面。
“啊，什么鬼东西(˃ ⌑ ˂ഃ ) 吓我一跳！”
我感觉到自己的瞳孔正在以每秒三次的频率地震。
黑暗里，对方沉默半秒，换上一副委屈的腔调：“嘤嘤嘤，宿主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つД`)”我：……等等，他喊我什么？
“宿主？”
脑海“嗡”的一声，像有人往脑干里插了根吸管，把所有看过的快穿文、无限流、恐怖副本全吸到眼前，啪叽，糊满一面墙。
“难、难道……我穿越了？
像书里江栀念那样？”
可——为什么是“我”？
冉渝柔，十七岁，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一百零三，文科班吊车尾，最大的优点是自知之明，最大的爱好是半夜躲被窝看小说，人生履历里唯一一次“高光”是小学三年级捡到五块钱交给校警叔叔。
把我扔进恐怖游戏，相当于把一只仓鼠扔进鳄鱼池。
我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嗓子干得发疼。
“喂！”
我努力让声线不要抖成麻花，“你为什么叫我宿主？
还有——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黑暗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揉皱，又展开，泛起幽蓝的涟漪。
那声音立刻切换成“话痨”模式，欢快得仿佛我不是人质，而是快递柜里等待签收的包裹。
“您是玩家，我是您的系统，我当然得叫您宿主咯！
您可是被我们的大人请来的啦！
我是编号011，我可是上一届玩家江栀念的系统呢！”
说到“江栀念”三个字时，他尾音上扬，带着小风扇式的骄傲。
我：！！！
“诶？
江栀念？！”
如果此刻有聚光灯，一定啪地打在我脸上，照出一张“瞳孔地震”的表情包。
江栀念，在《恐怖游戏：五个大佬把我包围了》里唯一逃出去的女主，七个人中唯一一个逃出去的，看出的时候她自带“幸运EX”buff，却在通关后销声匿迹，连作者都写不到她的番外。
而现在，她的系统，正像一只电子小奶狗，在我耳边摇尾巴。
“你、你是说……她用过你？”
“对呀！”
011滋啦滋啦地调出一段电流音，像在翻相册，“你看，这是她第一次通关的截图，当时她挺好笑的？”
图片上是江栀念在第一关是被第一个男主——霍逸霖，吓一跳的情境冉渝柔一脸惊喜，似乎是想要这张照片。
“那……她现在人呢？”
011的声音忽然低了一度，像磁带卡壳。
“……失踪。
理论上，她回到现实了，可我们再也检测不到她的脑电波。”
“哦。”
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心脏却像被塞进冰柜。
“所以，你们急需一个新‘容器’？”
“不是容器，是‘玩家’！”
011纠正我，语气又软下来，“宿主，您别紧张，至少您还活着，对吧？”
我：……谢谢你，人还在，魂己经飘了。
仿佛为了安抚我，黑暗里亮起一粒米大小的光斑，像谁把星星掐碎，随手撒了一点。
光斑迅速拉长，变成一条裂缝，透出旧电影院那种昏黄。
我眯起眼，看见裂缝背后是一条走廊——地毯红得发黑，墙纸上爬满金色纹路，像干涸的血管；吊灯一摇一晃，灯罩上积着灰，影子投在墙上，像悬空的绞索。
“请宿主移步大厅，挑选副本。”
011恢复营业声线，“温馨提示：您有30分钟自由浏览时间，超时将默认随机匹配。”
我：“如果我现在拒绝参与，会怎样？”
011：“黑暗会把您回收，等价于‘抹杀’。”
我：“……真环保。”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向裂缝。
一步跨出，脚下传来厚实却黏腻的地毯触感，像踩进一块巨大的动物舌头。
身后，黑暗“缝合”，发出拉链咬合的滋啦声。
退路，没了。
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铜门，浮雕繁复，内容却令人不适——无数张人脸，或哭或笑，或扭曲或安详，全被藤蔓贯穿，像一串风干的果实。
门楣上悬着一块铜匾，用隶书写着：失名者大厅笔画里渗着暗红，像风干的血痂。
我抬手，掌心全是汗，指尖刚碰到铜门，门便自己“吱——呀——”朝内打开。
一股混杂着蜡油、灰尘、冷风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踏进去，脚跟还没站稳，视野“刷”地亮起。
——空旷。
——极高。
穹顶呈拱形，嵌满彩色玻璃，却拼不出任何圣徒或天使，只有一堆被拉长、被撕裂、被缝合的眼睛；那些眼睛在灯光扫过时，会同步眨一下，发出极轻的“咔嗒”，像相机快门。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 Victorian 时代的长桌，乌木漆面，能坐下二十人。
此刻，桌边空无一人，只有七张黑色邀请函，呈扇形排开，像七片冷硬的羽毛。
邀请函上方，悬浮着一面全息投屏，幽蓝字体瀑布般刷新：副本目录1.《冥婚》——难度：★★★★☆（西星半）提示：红盖头，白灯笼，新郎不挑人，只挑时辰。
2.《夜航船》——难度：★★★★★提示：船上没有锚，水底没有鱼，你手里的票，是别人的脸。
3.《人蛹》——难度：★★★☆提示：蚕宝宝吐丝，人宝宝吐肠子，一样柔软，一样洁白。
4.《零号病室》——难度：★★★★☆提示：医生说你没有病，病说你没有医生。
5.《哭墙》——难度：★★★提示：墙在哭，你别哭，你一哭，墙就笑。
6.《玩偶之家》——难度：★★★★提示：爸爸缝妈妈，妈妈缝孩子，孩子缝眼睛。
7.《终章》——难度：？？？
提示：数据删除我一行一行往下看，喉咙越来越紧。
011贴心地在我耳边解说：“宿主，您要任选其一，选中后无法更改。
通关奖励：回到现实，并满足一个‘不超越物理规律’的愿望。
失败惩罚：永远的留在副本，成为‘NPC’。”
我舔了舔唇，尝到铁锈味，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把口腔内壁咬破了。
“011。”
“在呢～江栀念……当初选的是哪个？”
“《零号病室》。”
“她怎么通关的？”
“对不起，涉及核心机密，无法透露。”
我翻了个白眼，目光在七个名字上来回扫。
忽然，我注意到长桌尽头，还有一张椅子，椅背比其他高出一截，像王座。
椅面上，放着一只破损的兔子玩偶——灰白麻布，一只纽扣眼，另一只空洞，棉花从裂口溢出，染着褐色痕迹。
我心脏莫名抽了一下，仿佛在哪见过它。
“011，那是什么？”
“……”罕见的，系统沉默了两秒。
“那是‘终章’的钥匙，也是江栀念留下的唯一物件。”
我脚下一动，鬼使神差地朝兔子走去。
刚走两步，投屏忽然“滋啦”一声，所有字体重组，变成一行血红的倒计时：00:29:5900:29:58……“宿主，您还有29分57秒。”
011提醒。
我收回手，掌心全是冷汗。
选哪个？
《哭墙》难度最低，可“墙就笑”三个字让我头皮发麻；《人蛹》只有三星，但“吐肠子”画面感太强，我担心自己当场呕吐，降低生存率；《夜航船》五星，首接pass，我恐水；《冥婚》西星半，我怕鬼，还怕结婚；《零号病室》是江栀念通关的副本，理论上情报最多，可也意味着“死亡率”被验证过；《玩偶之家》……我目光回到那只兔子。
它静静地躺在那，像被时间遗忘的弃子，却又像诱饵。
“011。”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选《终章》，会怎样？”
“系统无法预测。”
“因为‘数据删除’？”
“因为进去的人，从未出来。”
我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像把肺泡浸在冰水里。
“好吧，那我——”话未出口，大厅的吊灯忽然“啪”地灭了一盏。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黑暗像潮水，从西周涌向长桌，只剩投屏的蓝光映着我惨白的脸。
00:05:0000:04:59……“请宿主尽快选择。”
011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金属冷感。
我咬紧后槽牙，抬手，指尖在全息屏上悬停。
七个名字，七条死路。
——或者，七条生路。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无论点哪一个，我都将不再是“冉渝柔”。
名字会被系统收走，像图书馆里被注销的旧书，只剩编号。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011。”
“我在。”
“如果我真的死在里面，能不能……替我告诉我妈，我只是睡了个很长的觉？”
“……好的。”
我笑了下，喉咙酸得发苦。
倒计时只剩最后十秒。
我重新睁眼，目光落在最底端那行被黑块覆盖的副本上。
——《终章》。
既然江栀念能逃出去，我为什么不能？
既然没人知道终章是什么，那就让我第一个去知道。
要么，把故事写完；要么，把命留在空白页。
我伸手，指尖触碰那片黑块。
00:00:0300:00:0200:00:01“我选——终章。”
刹那间，所有灯光集体爆裂，玻璃雨从天而降。
铜门在背后轰然阖死。
兔子玩偶的眼睛，忽然亮起一簇猩红的光。
011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副本载入中……玩家冉渝柔，编号008，身份确认。”
“记忆剥离开始——”我眼前一黑，失去最后一丝意识。
黑暗里，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欢迎回家……”长桌重新亮起灯，七张邀请函静静躺在原处，仿佛无人触碰。
唯有那只兔子，裂口被无形针线缝合，纽扣眼换上一颗崭新的黑曜石。
它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对着虚空，露出一个棉花填充的微笑。
铜门之上，铜匾无声翻转，背面浮现一行新字：——“惊喜”总是意外，而“意外”从不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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