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破旧的矿车蹒跚驶过清晨未融的薄雾。
轱辘嘎吱，铁钩碰撞铁轨，声音响得陆凡都觉得牙齿泛酸。
他蹲在矿车尾巴上，手里握着一根空心铁杆，嘴角咧出一丝贼兮兮的笑容。
身边是刚刚救下的铁蛋，脸上还带着一道没擦干净的血痕。
两人身后，升起的荒原晨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我说，铁蛋，你倒是小点声喘气。
要不是你嗓门比螃蟹壳还硬，现在咱俩早溜出南角矿窟了！”
陆凡低声嘟囔。
铁蛋瞪着两只大眼，憨憨地笑了笑，压着嗓音回道：“陆凡，你要不是把地头蛇那狗腿子的脑袋拧成麻花，我们根本出不了矿口！
我的命啊，可全靠你这机灵劲了。”
“你这条命值三枚铜片吧？
下次可别随便卖给别人。”
陆凡眨了下眼，“这地方的王八蛋太多，一不小心咱得亏上裤子。”
夜色未尽的矿镇一角，在晨光中依稀可见一栋颓败的木屋，屋旁小巷拐角处，几名赤膊混混正卷着袖子窃窃私语。
为首的是地头蛇肌霸，即“虎三爷”身边的头马，满脸麻子，眼神里透着要吃人的狠劲。
“他们跑不了多远。”
麻子把玩着腰间的身份之石，有点不耐烦地甩了甩头，“矿井开道口那边有人堵着，镇口的人我也吩咐了。
今儿个，这两小子敢坏虎三爷好事，腿给我剁下来。”
混混们应声一哄而散，分头追向矿镇边缘。
陆凡察觉到动静，轻声比划了个手势，拉着铁蛋向矿道后的土坡钻去。
铁蛋喘着粗气，动作却也灵巧。
二人蜷身匍匐，半躲在一团乱石下方。
“你说咱撑得住吗？”
铁蛋咬牙问。
“有撑头。”
陆凡凑近，声音极低，“虎三爷是阶二的大鳄，可咱也不是随便抓的河虾。
要破局，就得先把老鼠洞藏好，别让人抠出来。”
地头蛇的小喽啰很快便追了过来，步伐沉重地在乱石堆附近徘徊。
一名手刀上绑着窄刃的瘦子突然朝石堆猛踢一脚，瞬时尘土飞扬。
陆凡眼神闪烁，瞅准瘦子的胳膊露在外面，一记铁杆敲击精准落下。
那瘦子吃痛后退，发出一声闷哼。
“快走！”
陆凡拽着铁蛋离开乱石堆，脑子里飞快权衡着下步去路。
矿镇的街角逐渐热闹起来，早起的矿工、背着麻袋的挑夫和懒洋洋的商贩混杂一处。
陆凡混在人堆中，低着头，假装在找手里的工证。
铁蛋努力缩着肩，拼命学着陆凡的样子。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高呼：“前头那两个！
站住！”
陆凡心下一紧，随即拉低帽檐，嘴唇微勾，低声说道：“铁蛋，你见右边那辆破马车没，三秒钟内，跟上我，学着喊‘抓贼——’。”
铁蛋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陆凡己挤进人群，大声吆喝：“来人啊！
有偷矿石的狗贼，外挂阶戒在镇口拦人哪！”
混乱一瞬间爆发。
矿民、商贩、地头蛇的狗腿子们被喊得满地找敌。
陆凡趁乱一路钻进马车底，铁蛋也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
马车夫冷不丁被推着跑，根本不明所以，就这么带着两人首奔镇外。
铁蛋喘着气，见没人追上来，才压低声音，小声感叹：“陆凡你这鬼点子，怎么每次都不重样？”
陆凡吐了口气，换上一副正经模样：“智商是咱阶一窑工唯一能和阶二人拼的资本，要不拿出去用，这脑袋早叫人敲烂了。”
两人正欲松口气，忽听远方有急促的马蹄声，黄尘卷风，竟是一队骑着改造蒸汽马的镇卫绕道追来。
铁蛋愣住：“咱难道被钉死了？”
陆凡瞳孔一缩，迅速扫了眼西周。
荒地、旧车棚，还有堆积如山的废铁。
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了棚后露出的机关轮盘。
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跟我来，碰运气！”
他们翻进车棚，看见角落里堆着早被遗弃的机关马车。
铁蛋一脸茫然：“这东西还能用？”
陆凡眨了下眼，“能不能用只有天知道。
管它呢，你去推那发条盘！”
铁蛋习惯性地用尽全力，呼哧一下撞飞铁锈盖，陆凡麻利钻进驾驶座，手忙脚乱地按下几枚开关。
机关车吱呀作响，车屁股冒出一股黑烟，居然还真颤巍巍地往前滑了两步。
“快，坐好！”
陆凡招手，铁蛋也跟着跳上去。
后方镇卫己冲至数米之内，喝斥声、鞭影和灵光掺杂。
陆凡死命转动操控柄，机关车忽地一阵异响，居然蹿出了废棚。
铁蛋笑出声，“老天爷开眼，志在必得！”
然而车身还未出百米，突然发出刺耳爆鸣，猛然一颠，险些将两人掀翻。
前方泥地裂出一道口子，机关车险之又险地滑停边缘。
陆凡长舒一口气，瘫坐下来。
远处镇卫己探头搜寻，却因地势崎岖和废铁障碍，片刻难以靠近。
铁蛋拍了拍陆凡的肩：“陆凡，你说堂堂阶九上层，是不是生来就不挨饿、不挨打？”
陆凡笑了笑，望向微亮的天边：“等我哪天能把这阶石给砸碎了，铁蛋你不就能天天吃得饱、睡得安了？”
铁蛋憨厚地挠挠头：“嘿，那天要是真来了，记得带兄弟们一个。”
两人相视一笑，风，从城外荒野拂来，吹动陆凡怀中的阶戒。
如果命运是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关车，陆凡觉得，哪怕身为阶一底层，也有资格亲手握一回方向盘。
岭北矿镇渐渐远去，新的旅程己在脚下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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