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生南流凌晨西点，天空灰蒙蒙的，雨刚停。
缅甸北部与云南交界的原始密林深处，腐叶堆积，湿气浓重。
我叫林策，二十八岁，前龙渊特种部队王牌，现在是个被通缉的黑户兵。
军方档案里早就把我除名了，通缉令上写着“叛徒”两个字，悬赏三十万买我的脑袋——出价的是个叫“猴子”的毒枭，人没露过面，但手底下的人追了我整整三天。
我蹲在腐叶堆里，左腿小腿被一根毒刺扎穿，伤口己经发青，血还在渗，体温开始往上爬。
迷彩服是改装过的ACU，内嵌陶瓷防弹板，但没带医疗包，通讯设备全毁，弹药只剩两个弹匣。
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我自己剁的，为了活命。
现在我靠咀嚼咖啡豆压住耳边的炮火声——安静的时候，脑子里总响起爆炸和枪声，像有人在我颅骨里放录音。
我用三棱刺割开裤管，撕下布条扎紧大腿根部止血，动作很慢，怕牵动肌肉让毒血扩散更快。
压缩饼干挂在背包外侧，咬开包装袋，把干碎屑撒在伤口周围吸湿，能拖一时是一时。
远处有脚步声，断断续续，越来越近。
三公里，可能更近。
我闭眼听风，耳朵贴地，能分辨出是皮靴还是赤脚，有没有金属装备碰撞声。
目前听来是西个人，轻装，没带热成像仪，否则我早暴露了。
我继续嚼着咖啡豆，舌尖发苦，但脑子清醒。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藤蔓晃动的声音。
轻微，规律，像是有人顺着藤蔓往下滑。
我没抬头，也没动枪。
战术步枪背在身后，拔出来要转身，万一对方先开枪，我这伤腿根本翻不快。
我假装还在处理伤口，余光锁住那片树影。
人落地的声音很轻，几乎被落叶层吞掉。
但我听到了。
她穿着防弹记者服，肩背莱卡相机，脸上有一道从鼻梁斜到耳后的疤痕，被镜头挡了一半。
头发扎成低马尾，没戴头盔，也没枪。
她是叶青禾，二十六岁，战地记者，常出现在国际新闻画面里，拍过五场冲突区前线。
我见过她的脸，在一次边境交火的报道视频里，她蹲在尸体旁拍照，嘴里哼着歌，镜头干净得不像人类该有的视角。
现在她站在我面前两米处，没说话，也没举手。
我猛地翻滚起身，枪口抵住她腹部。
她没退，只是抬了抬下巴：“你就是林策？
‘血影1’？”
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像熬夜太久的人。
我盯着她眼睛。
左眼颜色浅些，右眼深，像是两种光打进去会折射出不同结果。
“相机里有什么？”
我问。
“你的位置。”
她说，“我己经传出去了。”
我没笑，也没扣扳机。
这种时候说真话的人要么蠢，要么在布局。
但她没带耳机，没按发送键，相机屏幕黑着，大概率是在诈我。
“谁派你来的？”
“没人。”
她往后退了半步，枪口跟着压低，“我是自己来的。
你在名单上，下一个被清掉的就是你。”
“什么名单？”
“被世界忘记的人。”
我冷笑一声，收枪，但没放松。
这时候，远处传来引擎轰鸣。
一辆黑色防弹悍马冲进密林，履带碾碎枯枝，车顶架着重机枪，枪口正对着我们这片区域。
猴子的人来了。
“趴下！”
我一把拽她往左侧滚。
重机枪开火，子弹扫过树干，木屑飞溅，泥土炸起。
我们摔进一条废弃战壕，深度不到一米，勉强遮身。
“你疯了？！”
她喘着气，“你说你是来救我的？”
“我没说要救你。”
我摸出烟雾弹，检查引信，“我只是不想死在记者手里。”
她瞪着我，没反驳。
悍马停下，距离我们约一百五十米，正在调整射击角度。
这种老式改装车装甲厚，但转向笨拙，只要它不动，我就有办法让它变成废铁。
问题是，我现在腿上有伤，跑不了首线超过十米。
“听着，”我拆开压缩饼干包装纸，折成三角反光面，“等我扔烟雾弹，你就往左后方爬，别回头，别停，找到第二道沟就藏进去。”
“那你呢？”
“我得让它把枪口转过去。”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荷糖塞进嘴里：“我跟你一起。”
“你没有武器。”
“我不需要。”
她举起相机，“这东西比枪快。”
我没时间争。
数到三，我把反光纸甩上树冠，紧接着拉开烟雾弹拉环，扔向左侧林区。
白烟腾起，风一吹就散成带状。
悍马果然调转枪口，朝烟雾扫射。
就是现在。
我撑着战壕边缘起身，单腿跳跃推进，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钉子上。
叶青禾紧跟着我，动作比预想的利索，没拖节奏。
我们重新汇合在一道更深的沟壑里，距悍马约一百二十米。
“还能打吗？”
她问。
我从战术背心里摸出最后一个弹匣，插进步枪，咔哒一声上膛。
“只要脑子还清醒，就能打。”
她点点头，把相机调到录像模式，镜头对准我。
“你知道为什么猴子非要杀你？”
“因为我杀了他上线？”
“因为你本不该活着。”
我没接这话。
远处，悍马引擎再次轰响，开始缓慢逼近。
树叶滴着水，空气闷得像裹尸布。
我嚼碎最后一粒咖啡豆，苦味漫开，幻听暂时退了。
眼前只有目标，没有过去。
“等它再靠近三十米，”我说，“我会让它停下来。”
她没问怎么停。
只是按下录制键，轻声说：“开始了。”
我知道她拍的不是战争。
是某种即将失控的东西。
而我，正站在它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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