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站在百米高空的天台边缘,凛冽的寒风如同刀片,刮过她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颊。
脚下,是都市璀璨却冰冷的霓虹,车流如织,却无人能窥见这顶层的绝望。
她西十七岁,用了三十年时间,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农村丫头,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林氏集团的掌舵人,身价过亿。
她拥有了世俗定义里的一切成功,却在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与疲惫。
“林总,交出公章,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我们或许可以让你体面地离开。”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缓缓转身,看着眼前这群逼宫的人。
为首的是她一手提拔的副总裁,旁边站着她的法律顾问,还有几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董事。
而站在阴影里,那个笑得志得意满的男人,是她曾经最深爱的丈夫,也是如今这一切背叛的策划者——赵启明。
“为了这一天,你们准备了很久吧?”
林晚星的声音平静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她看着赵启明,这个她掏心掏肺对待的男人,为了他,她甚至容忍了他那吸血虫般的娘家,包括那个愚蠢又贪婪的舅妈,赵凤娇。
“晚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太强势,太独断。”
赵启明走上前,语气虚伪地带着怜悯,“把集团交出来,你累了,该休息了。”
“休息?”
林晚星低低地笑了,笑声在风中显得有些破碎,“是啊,我是累了。
累到……不想再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她扫过那一张张贪婪又恐惧的脸,他们怕她,哪怕她此刻孤身一人,他们依旧怕她。
这种恐惧,是她用无数场硬仗打出来的威信。
但此刻,她只觉得可笑。
她想起十七岁那年,为了给家里省钱,在河边洗衣服失足落水,差点淹死。
当时她拼了命地想活,抓住每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
可现在,她站在财富和权力的顶端,却只想放手。
“你们不是想要林氏吗?”
林晚星向前一步,高跟鞋踩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那就过来拿吧。”
众人被她决绝的姿态吓得后退一步。
赵启明脸色一变:“林晚星,你别做傻事!”
“傻事?”
她回眸,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赵启明,记住,不是我输了,是我不想玩了。”
“而且,”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又妖异的笑,“游戏结束的规则,由我来定。”
说完,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她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向后一仰,如同一只折翼的鸟,决绝地坠入了那片璀璨而虚无的灯火之中。
下坠的风声灌满了耳朵,失重感拉扯着五脏六腑。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有一种彻底解脱的快意。
赵启明,还有你们所有人,我林晚星用这条命,祝你们……余生皆噩梦。
意识,迅速被黑暗吞噬。
冰冷。
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她,带着河底淤泥的腥味,无情地钻进她的口鼻。
等等……河水?
她不是从百米高楼坠下了吗?
怎么会感觉到河水?
求生的本能比思维更快一步,她猛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向上划水。
意识回笼的瞬间,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几乎将她再次淹没。
不!
她不能死!
那种被背叛、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与不甘,如同烈焰般在她胸腔里重新燃烧起来!
她还有仇未报!
她的人生不该以如此狼狈的方式结束!
“扑通!”
她猛地冲破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针扎般的疼痛。
视线一片模糊,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哎呀!
冒头了!
冒头了!”
“这丫头命真大,沉下去这么久还能自己浮上来!”
“看样子是没事了……”她奋力抹开脸上的水,环顾西周。
浑浊的河水,长满青苔的河岸,岸边围着一群穿着灰蓝、藏青布衫的人,他们关切又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哪里?
她低头看向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张稚嫩、苍白,却无比熟悉的脸。
不是西十七岁那个保养得宜、眼神锐利的女企业家,而是……而是她十七岁时的模样!
瘦弱,青涩,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黄瘦。
一股庞大的、属于“林晚星”十七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
1985年,夏天。
清河村。
她十七岁,刚高中毕业。
今天是舅妈赵凤娇让她来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结果脚下打滑,掉进了河里……是了,就是这次落水!
前世,她差点淹死,被路过的村民救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身体更是落下了病根。
而舅妈赵凤娇,只是轻飘飘一句“她自己不小心”,就抹去了所有责任。
原来,她没有死在那场坠楼里。
她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命运真正开始转折的这一天!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喜与愤怒。
老天爷,你待我不薄!
竟然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晚星!
晚星你没事吧?
快,快拉住舅妈的手!”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在她前方响起。
林晚星抬起头,看向岸边。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碎花衬衫、面色焦急的中年妇女正蹲在岸边,向她伸出手。
那是她的舅妈,赵凤娇。
此刻,她脸上挂着担忧,但那双眼睛里,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算计。
林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赵凤娇如何一点点蚕食他们家的微薄财产,如何在外败坏她母亲的名声,如何在她父亲早逝后,以“照顾”之名行控制之实,最终逼得她为了逃离而远走他乡,吃尽苦头……而赵启明,正是赵凤娇极力撮合介绍的!
原来,一切的苦难,都是从这个时候,从这个女人开始!
恨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那只伸过来的,看似救援实为催命的手。
前世,她就是抓住了这只手,被赵凤娇“费力”地拉上去,然后赵凤娇就成了她“救命恩人”,在之后的日子里更是以此拿捏她们母女。
这一次,绝不可能!
林晚星没有去抓那只手。
她用尽全身力气,借助水的浮力,自己扒住了岸边的石头,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咬着牙,一点点,艰难却无比坚定地爬上了岸。
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瘦弱的骨架,河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水渍。
狼狈不堪。
然而,当她抬起头,目光扫向赵凤娇时,那双属于十七岁少女的眸子里,却燃烧着西十七岁林晚星的冰冷火焰。
赵凤娇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强笑道:“哎哟,吓死舅妈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洗个衣服也能掉河里!
快,跟舅妈回家换身干衣服,别冻着了……”说着,她又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拉林晚星,扮演她慈爱舅妈的角色。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林晚星胳膊的那一刻——“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打断了所有的嘈杂与议论。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赵凤娇捂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左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怯懦、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外甥女。
周围的村民也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林晚星缓缓收回手,站在湿冷的河岸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首。
她看着赵凤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舅妈,我为什么会掉进河里,你心里,最清楚。”
空气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落水,自救,然后……扇了来救她的舅妈一耳光?
还说出了这样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这林晚星,莫不是河水进了脑子,疯了?
赵凤娇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当众被打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顿时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来:“哎呦喂!
没天理了啊!
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不但不领情,还打我啊!
这河水真是把你淹糊涂了!
我是你舅妈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眼睛偷瞄周围人的反应,试图引导舆论。
“就是啊,晚星丫头,你怎么能打长辈呢?”
“凤娇也是担心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果然,有不明就里的村民开始指责林晚星。
若是前世那个十七岁的林晚星,面对这样的指责和舅妈的哭闹,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哭着道歉了。
但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灵魂历经沧桑、从地狱归来的林晚星。
她无视了那些指责,目光依旧冰冷地锁定在赵凤娇身上,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担心我?”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舅妈,我落水的时候,看见你就在我旁边。
你明明伸手就能拉住我,为什么,你的手却缩了回去,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赵凤娇耳边炸响!
她……她怎么会看见?!
她当时明明沉下去了!
赵凤娇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慌乱。
周围的议论声也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上了惊疑,在赵凤娇和林晚星之间来回逡巡。
林晚星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其实她当时慌乱之下,并未看清,此言纯属基于对赵凤娇人品的推断和诈唬。
但看赵凤娇这反应,她猜对了!
她不再看瘫软在地的赵凤娇,也不再理会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
她深吸了一口这八十年代农村特有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
回来了。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摆布她的命运!
那些曾经欺她、辱她、负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属于她林晚星的年代,从这一巴掌,正式开始了。
她挺首脊梁,拖着湿透而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记忆中那个破败家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都在湿泥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痕,仿佛在宣告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只是,家,还是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家吗?
那个懦弱的母亲,和胆小的妹妹,见到她这般“离经叛道”的模样,又会是何反应?
悬念,如同暮色般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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