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被辞退

部门主任笑着对我说：“老陈，公司决定让你提前退休，这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我看着桌上那份写着“48岁”的退休协议，心里只有一片冰凉。

刚办完手续走出HR大厅，却迎面撞上脸色发白的老板。

他急切地问：“中北7亿的合作项目，你交接给谁了？”

我冷冷一笑：“不清楚。反正，三天后我就要去竞争对手公司报到了。”

HR部门主任赵强那张油滑的笑脸，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老陈，公司也是体恤你，这么多年为公司鞠躬尽瘁，身体都熬坏了。这不，让你提前退休，好好休养，这是福气啊。”

福气。

我看着桌上那份薄薄的，却字字诛心的“提前退休”协议，只觉得荒谬。

48岁。

一个男人最尴尬，也最沉重的年纪。

我为中盛科技卖了二十年命，从一个青涩的技术员，熬到鬓角染霜的项目总监。

二十年的加班，二十年的应酬，二十年的技术攻关。

我把人生最宝贵的年华，都砌进了“中盛科技”这栋大厦里。

如今大厦落成，他们却嫌我这块基石老了，旧了，占地方了。

“为了我的健康着想？”

我心里冷笑。

真是顶漂亮的一句话。

把“卸磨杀驴”四个字，包装得如此温情脉脉。

我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那份协议上签下我的名字——陈国强。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刻在心上的一道伤口。

赵强看我如此爽快，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他将一份文件推过来。

“这是N+1的补偿金，还有一份保密协议，老陈你签一下，咱们就算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我拿起那份保密协议，快速扫了一眼。

里面的条款苛刻又霸道，几乎封死了我未来在同行业的一切可能。

我的目光落在补偿金的数额上，那笔钱，甚至不够我还清剩下的一半房贷。

心彻底沉了下去，一片死寂。

我拿起笔，再次签下名字。

赵强满意地收起文件，站起身，客气地伸出手：“老陈，祝你以后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我没理他伸出的手，只是低头，默默收拾着桌上属于我的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旧水杯。

那上面还印着“中盛科技十周年优秀员工”的字样，现在看起来，无比讽刺。

HR办公室的门被我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虚伪的祝福。

我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里面是我二十年的零碎记忆。

走廊里，年轻的面孔来来往往，他们充满朝气，眼神里闪烁着野心和希望。

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者说，是庆幸。

庆幸被“优化”的不是自己。

我麻木地穿过这片我曾无比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区域。

刚走出HR部门所在的那片压抑的玻璃隔间大厅，一个身影就慌慌张张地撞了过来。

“哎哟！”

我脚下一个趔趄，怀里的纸箱摔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

那个旧水杯，滚到了来人的脚下。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急切又熟悉的声音就在头顶炸开。

“中北那7亿的合作项目，你到底交接给谁了？”

我缓缓抬起头。

是王总，中盛科技的创始人，我的老板，那个刚刚批准了我的“提前退休”协议的男人。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上市公司CEO的沉稳与体面。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几根。

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慌与失措。

我看着他，心里那片冰凉的死寂，忽然被一簇小小的火苗点燃。

火苗不大，却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弯下腰，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捡拾起地上的东西。

那个旧水杯，我没有碰，就让它静静地躺在王总锃亮的皮鞋边。

王总似乎才反应过来我的处境，他的目光落在我怀里的纸箱上，又看到了地上那份显眼的离职文件。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你……你办了离职？”

我终于捡完了东西，站直了身体，平静地看着他。

“不是离职，王总。”我刻意加重了字音，“是‘提前退休’。为了我的健康着想，您忘了吗？”

王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显然被我话里的刺扎到了。

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陈国强！别跟我扯这些！我问你，中北的项目！那可是七个亿的单子！方案细节、技术对接、还有你跟中北赵董那边的私人关系，你都交接清楚了没有？”

我看着他抓着我胳膊的手，那么用力，仿佛要把我捏碎。

二十年来，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这种姿态跟我说过话。

他总是高高在上，用“老陈”这个亲切的称呼，画着一张又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大饼。

而现在，他终于露出了最真实的，也是最丑陋的面目。

我笑了，是冷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突兀，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员工都停下了脚步。

“交接？”我一字一顿地反问，“跟谁交接？交给那个刚毕业两年，连项目需求文档都看不明白的赵主任的侄子？还是交给那个只会做PPT，把我的功劳写成他自己名字的新任总监？”

王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我继续说道：“王总，你让我退休的时候，赵主任可是亲口告诉我，公司人才济济，年轻人干劲足，我这种老家伙，早就该给他们腾地方了。怎么，这才半天功夫，这帮人才就把7亿的单子给弄丢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王总的心上。

他抓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眼里的惊慌，开始混合着一丝恐惧。

“你……你说什么？七亿的订单，你敢不交接？”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无比敬畏，此刻却只剩下功利与自私的眼睛。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水面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敢？王总，我48岁，上有老下有小，背着一身房贷。我为中盛拼死拼活二十年，换来一句‘为我健康着想’，就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总被我的话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

“老陈，老陈，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公司……公司只是想让你休息一段时间，没想真的让你走……”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我懒得再跟他演戏，直接打断他。

“休息？王总，不好意思，我已经签了字，拿了补偿金。从法律上讲，我陈国强，与中盛科技，再无半点瓜葛。”

我顿了顿，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至于那7ar亿订单的谈判细节、核心技术方案、还有我这二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经验……抱歉，都在我这个48岁，‘不中用’的脑子里。公司没给我时间，我也没来得及交接。”

王总彻底慌了，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语气也彻底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老陈！国强！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这事儿还有回旋余地！你想要什么？职位？加薪？股权？咱们都可以谈！你先跟我回办公室，先把中北的事情处理好！”

他想再次来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那张写满恐慌和算计的脸。

“太晚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王总，就在你让赵主任通知我‘退休’的那天，我已经接到了另一份offer。”

我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

“三日后，中北集团的赵董事长，将在‘聚星科技’的会议室里，等我。”

“我想，他们会对这7亿订单的新方案，更感兴趣。”

聚星科技！

王总的死对头！

我清晰地看到，王总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眼中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那张脸，白得像一张纸。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壁，才没有瘫倒下去。

他嘶吼道：“陈国强！你这是背叛！你这是商业犯罪！我要告你！”

背叛？

我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快意。

我头也不回，抱着我的纸箱，大步流星地走向公司的大门。

身后，是王总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咒骂声，夹杂着赵强主任惊慌失措的“王总！王总您冷静点！”。

这一切，都成了我身后模糊的背景音。

走出中盛科技旋转门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鎏金的“中盛科技”招牌。

二十年了，我曾以为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事业，是我的一切。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背叛？

不，这是自救。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压抑了许久的郁气，仿佛在这一刻尽数吐出，换来了一股久违的轻松。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是女儿的视频电话。

我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将所有的冰冷和决绝都藏起来，挤出一个最温柔的笑容，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上，是女儿青春洋溢的脸。

“爸！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呀？”

我看着女儿明亮的眼睛，心里最后的一丝迷茫也烟消云散。

我笑着说：“是啊，爸爸今天提前下班了。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我不能倒下。

我不是在复仇，我只是在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尊严，价值，和一个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