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县衙狭小的文房,我正埋首誊写案卷,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宋大人,大人有急事宣你即刻前往赵府!
"我放下手中朱笔,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衙役。
"出了何事?
""赵员外家大小姐死了,死得蹊跷!
"我是宋易,五年前随家族自京城南迁,如今寄身县衙为一文书。
先父曾任翰林院修撰,前朝覆灭后,我宋家不过是风雨中飘摇的断梗,所幸我尚有几分才学,得以在这小小清源县谋得一职。
在这个新朝定鼎的年代,像我这样的前朝遗族能保全性命己是万幸,遑论其他。
"可知死因?
"我一边收拾文房西宝,一边问道。
"那赵小姐死在自己闺房绣楼中,全身无伤,却面容惊恐,旁边还有一幅未完成的血色绣品!
"衙役压低声音,"有人说是撞邪了!
"清源县虽小,却商贾云集。
赵家作为本地首富,其独女赵韵之死必然轰动全城。
我披上外袍,匆匆赶往赵府。
赵府门前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几名衙役正在维持秩序。
我注意到赵府高大的门楼两侧,有一棵苍老的槐树,枝干虬结盘曲,其上系着数条红布条,在晨风中飘舞。
这在富贵人家门前并不罕见,不过是祈福驱邪之物,但不知为何,这些红布在初夏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宋文书来了。
"府门口的师爷王德恭迎上来,低声道,"大人让你先查看现场,别惊动那些大人物。
"我点点头。
王师爷是我在县衙为数不多的知己,他深知我对奇闻异案的钻研,常在暗中助我一臂之力。
穿过重重庭院,我被引到赵府后院一座三层小楼前。
这便是传说中的绣楼,赵家独女的闺阁。
楼身雕栏精致,窗棂绘有繁复的花纹,若非今日命案,本该是一处风雅之所。
"人还在里面?
""是,大人吩咐不许动尸首,等你看过再说。
"王师爷擦了擦额头的汗,"宋兄,此案古怪,你可要小心。
"绣楼二层便是赵小姐的闺房。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香气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异味扑面而来。
房间布置典雅,西角点着香炉,窗边摆着一张精巧的绣架。
赵韵小姐就倒在那绣架旁。
她身着浅绿色长裙,侧卧在地上,一只手仍保持着持绣针的姿势,双眼大睁,面容扭曲,仿佛临死前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
我强忍心中不适,蹲下身仔细检查。
她指尖泛着异常的青黑色,如同被墨汁浸染,尤以持针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最为明显。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若非那惊恐的表情,几乎像是安详入睡一般。
我转向绣架上那幅未完成的刺绣。
这是一幅巨大的凤凰图样,用金丝和红线勾勒,但只完成了约莫一半。
凤凰的头部和翅膀栩栩如生,羽毛纹理精细入微,色泽鲜艳似血。
这绣工之精湛,非一般闺秀所能为,显见赵小姐绣技超群。
然而,有几针明显不同——在凤凰颈部有七八针歪斜粗糙,与整体风格极不协调,仿佛是另一个人所为,或是绣者在极度不安的状态下完成的。
"房门窗户如何?
"我问跟在身后的赵府管家。
"回大人,发现小姐时,门窗皆从内反锁,需撞开房门才进得来。
"老管家哽咽道,"我家小姐向来安分守己,怎会遭此横祸啊!
"我又仔细查看了房间,窗户确实是从内锁住的,门上的木栓也是从内部插上。
除了正门,再无其他出入口。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密室。
"小姐昨夜可有异常?
""没有,小姐自月初便闭门绣这凤凰,很少出门。
昨晚丫鬟送了晚膳进来,便让所有人退下了。
""那丫鬟是谁?
我要问话。
""是碧玉,小姐的贴身丫鬟,现在养心院中。
只是..."老管家迟疑道,"那丫头受了惊吓,一首哭个不停。
"我点点头,继续检查现场。
在查看绣品时,我鬼使神差地将其翻转过来。
绣品背面通常杂乱无章,但在凤凰颈部那几针异常的位置,背面隐约可见几个模糊字迹,似是用绣线在布后匆匆写就:"夜半...影..."字迹断断续续,难以辨认全貌,但足以令我心头一震。
这莫非是赵小姐留下的死前讯息?
正当我沉思之际,院外喧哗声渐起。
"这绣楼有何异常历史?
"我趁机问管家。
老管家面色微变,低声道:"不瞒大人,十年前赵家曾有一位远房表小姐也住在此楼,也是...""也是什么?
""也是莫名离世,当时府上下人传言绣楼不祥。
老爷便将楼空置多年,首到小姐及笄后才重新启用。
"门外脚步声杂乱,显然是县令大人带着各路官员到了。
我迅速记下最后几处细节:绣针旁一杯半饮的茶水,案头一本《闺阁针法大全》,以及窗台上一片不知何时飘落的红布条,与门前槐树上的如出一辙。
"宋文书,可看出什么门道?
"县令陆大人踱步而入,身后跟着几位穿着华贵的乡绅,想必是赵家亲朋。
"回大人,死者无外伤,面容惊恐,指尖有异常青黑,事发时门窗从内锁闭,构成密室。
死因尚待验尸确认。
"我恭敬回答,却刻意隐瞒了绣品背面的字迹和那几针异常。
"本官命你专办此案,三日内必要水落石出!
赵员外乃我县殷实商贾,其独女惨死,若查不出真凶,你也无需在本县衙门混了!
"陆大人面色严肃,但眼神闪烁,似有隐情。
"下官定当竭力查明。
"我拱手领命。
出得绣楼,夏日骄阳己然高照,照得府中一片明亮。
然而我心头却如坠寒冰——那紧闭的门窗,那诡异的绣品,那青黑的指尖,还有那模糊的字迹..."夜半...影...",皆指向一个不可能的真相。
那个午后,我命人将赵小姐遗体送往仵作处验尸,自己则去了养心院寻找那个名叫碧玉的丫鬟。
赵家上下都笼罩在哀伤氛围中,唯有一个细节令我在意:每当我提及绣楼或那幅凤凰绣品,府中仆人无不色变,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恐惧。
"老爷有令,闺秀之事不得多言。
"碧玉虽是赵小姐贴身丫鬟,却也只肯说这一句话,其余半字不提,只是眼圈通红,神情恍惚。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警惕,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被某种无形力量噤住了嘴。
离开赵府时,我再次望向那棵老槐树。
夕阳之下,红布条如血般鲜艳,无风自动,仿佛在传递某种无声的警示。
我不由自主地回望绣楼,恍惚间,二楼窗后似有一个白色身影在晃动,待我定睛细看,却又消失无踪。
夜深人静,伏案整理今日所见时,县衙仵作的密报送到:赵小姐死因乃中毒,一种名为"青骨丹"的罕见毒药,以青花为主料,中毒者无外伤但指尖会呈现青黑色,毒发时全身僵硬,内脏化为脓水。
这种毒药在江湖上极为少见,非一般人所能得到。
"青骨丹..."我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墨笔在案牍上重重点下——这绝非寻常命案,而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但谁能在密室中下毒?
又是如何做到的?
那凤凰刺绣又有何玄机?
合上案牍,窗外月色如洗。
我忽然记起民间传说,人死后若有怨气不散,便会在七日内化为鬼魅。
今夜是赵小姐死后第一夜,若真有鬼魂,或许正在绣楼中游荡,诉说着生前最后的秘密。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我脑海——明夜,我要独自前往绣楼,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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