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馆的闭馆铃声响起时，周朝阳正用手指描摹着《山海经》中旋龟的插图。
纸页上的墨迹突然变得湿润，他缩回手，发现指腹被纸缘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滴落在旋龟背甲的纹路上。
"《山海经》不是童话书。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朝阳转头看见管理员老张站在阴影里，昏黄的灯光在他皱纹间流淌。
老人布满茧子的手按在染血的图页上，轻轻一抹，血迹竟被纸面完全吸收。
"有些东西，见血就会醒。
"老张从柜台取出一把黑伞递给他，"今晚别走实验楼后巷。
"周朝阳想问清楚，老人却己经关上了古籍馆的侧门。
他低头看那本《山海经》，旋龟插图上的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雨下得很大。
周朝阳撑着伞走在校园小路上，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奇特的节奏。
经过生物实验楼时，他犹豫了一下。
如果绕开后面的小巷，得多走二十分钟才能回到宿舍。
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照亮巷口一个模糊的人影。
"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
周朝阳握紧伞柄，鬼使神差地拐进了小巷。
雨水在地上汇成细流，冲刷着他的球鞋。
转过最后一个弯时，刺耳的刹车声突然撕裂雨幕。
银灰色的轿车像被无形巨兽撞击般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转半圈后重重砸在路肩上。
更诡异的是，本该存在的肇事车辆位置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泛着蓝光的碎玻璃散落在地。
"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从变形的车厢里传出。
周朝阳冲向前去，透过碎裂的车窗看见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子。
她额头渗出的鲜血在雨水中晕开，却诡异地保持着龟甲状的纹路，与《山海经》记载的旋龟背甲分毫不差。
"坚持住！
"周朝阳用力拉扯变形的车门，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突然崩飞，划过他的手腕。
鲜血滴落在车门把手上，与那些发光的蓝色液体混合。
剧痛瞬间从伤口窜向全身。
周朝阳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泛起蓝光，像是有活物在血液里游走。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脑海里响起玉石相击般的女声："允执厥中。
"世界陷入黑暗。
周朝阳梦见自己站在青铜巨门前，门上刻满山海异兽的浮雕。
旋龟的图案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流光钻入他的掌心。
青铜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门后是无尽的星空与一双金色的眼睛。
"朝阳！
周朝阳！
"有人在拍打他的脸。
周朝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急救人员正用手电检查他的瞳孔。
"伤者在哪？
"他挣扎着坐起来。
"就一位女性伤者，己经送医了。
"医护人员疑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回事？
报警电话里说有两名伤者。
"周朝阳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本该有的伤口消失无踪，皮肤下隐约有淡蓝色的纹路一闪而过。
他抬头看向事故现场，轿车的残骸己经被拖车固定，雨水冲刷着地面，所有发光的蓝色碎片都不见了。
"可能是路人看错了。
"他含糊地回答，突然发现老张给的黑伞就躺在身边。
伞面沾满泥水，却在某个角度折射出奇异的光泽。
周朝阳捡起伞时，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伞骨内侧刻着两行小字："非攻不受""见素抱朴"雨势渐小，周朝阳撑着伞往宿舍走。
经过生物楼前的景观湖时，伞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停下脚步，发现湖面泛起不自然的涟漪，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伞面上的水珠自行汇聚，竟组成一幅模糊的图案——鱼身鸟翅的怪鱼正从水面跃出。
周朝阳立刻认出这是《山海经》记载的蠃鱼，书中说它"见则其邑大水"。
"不会吧..."他后退半步，湖心的光芒却突然熄灭。
伞面上的图案也随之消散，仿佛一切只是他的想象。
回到宿舍，周朝阳锁上门，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在台灯下，他发现每当集中注意力时，皮肤下就会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龟甲纹路。
更奇怪的是，当他用美工刀轻轻划过手臂时，刀刃竟然无法割破皮肤，只在表面留下白色压痕，几秒钟后就消失不见。
"这就是旋龟的防御能力？
"书桌上的《山海经》突然无风自动，翻到记载旋龟的那页。
周朝阳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用荧光笔做了标记，但现在那些标记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插图旁边多出一行小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其甲可御兵，其血可续命。
"窗外，雨又下大了。
在周朝阳听不见的地方，整个城市的流浪猫都在同一时刻竖起了耳朵，转向大学城的方向。
老张站在古籍馆顶楼，望着被雨水模糊的灯火，手中握着一枚正在发热的青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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