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的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蛋子生疼。
我对象大雷是个地道的沈阳小伙,说话带着一股子浑不吝的劲儿,听说我老家棋盘山后坡有个废弃矿洞,拽着他那帮铁哥们儿就来了 —— 二胖、三儿,还有平时最蔫吧的晓峰。
“咱沈阳这地界儿,啥妖魔鬼怪没见过?”
大雷搓着冻红的手,哈出一团白气,“那矿洞要真有宝贝,早让人刨干净了,指不定是老辈人编出来吓唬小孩的。”
我老家在棋盘山脚下的老屯子,打小就听老人说,后坡那矿洞邪乎得很。
解放前头,那是个采滑石的矿场,有一年下大暴雪,矿洞塌了,埋了十几个挖矿的,打那以后,就没人敢靠近了。
村里人都说,雪夜路过矿洞,能听见底下有人哭嚎,还有人说见过穿青布棉袄的 “矿鬼” 在洞口晃悠。
我们踩着半尺厚的雪往山上走,越靠近矿洞,风越瘆人,跟吹哨似的。
晓峰突然停下脚,指着雪地里一串脚印说:“你们看,这脚印咋这么怪?”
那脚印又小又浅,像是小孩的鞋印,可奇怪的是,脚印一首延伸到矿洞入口,却没见着往回走的痕迹。
二胖大大咧咧地踢了踢雪:“净瞎合计,指不定哪个小孩来这玩过。”
矿洞入口被半人高的枯草挡着,洞口上方结着冰溜子,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刚走到洞口,一股刺骨的寒气就涌了出来,比外头的风雪还冷,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大雷掏出手机照亮,光柱扫过洞口岩壁,上面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
“走啊,进去瞧瞧。”
三儿性子最急,猫着腰就往里钻。
矿洞里头黑黢黢的,手机光照不了多远,只能看见歪歪扭扭的木支架撑着洞顶,地上全是碎石头和烂木头。
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带着股子铁锈和烂树叶的味道。
晓峰突然拽了拽我袖子,声音发颤:“你们听,啥声儿?”
我们都停下脚步,矿洞里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可仔细一听,还真有 “咔嚓咔嚓”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嚼什么硬东西。
大雷把手机光往声音来源处照去,只见洞壁角落里堆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 竟是一堆动物骨头,旁边还有几只毛茸茸的黑影在蹿动,是老鼠!
“我靠,吓我一跳。”
二胖拍着胸口,“还以为是啥玩意儿呢,原来是耗子。”
我们继续往里走,矿洞越走越窄,洞顶也越来越低,得弯着腰才能过。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三儿 “哎哟” 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大雷赶紧把他扶起来,手机光一照,地上躺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跟老式饭盒似的。
“这是啥?”
三儿好奇地捡起来,晃了晃,里头 “哗啦哗啦” 响。
大雷抢过铁盒子,用石头砸开锈锁,里头掉出几张泛黄的纸。
我凑近一看,纸上用毛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墨迹都晕开了,只能勉强认出几句:“…… 腊月廿三,雪封矿洞,十七人…… 留一人守矿……啥意思?
留一人守矿?”
二胖挠着头。
没等我们琢磨明白,晓峰突然指着前面喊:“你们看那边!”
手机光往前一照,只见矿洞尽头有个拐角,拐角处挂着一块黑黢黢的布帘,像是用破旧的棉袄改的。
布帘后面隐隐约约有红光透出来,还伴着 “咚咚” 的鼓声,跟老家办丧事时吹的唢呐调子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走,过去看看。”
大雷胆子最大,拨开布帘就往里闯。
布帘后面是个圆形的石室,比前面的矿洞宽敞不少,洞顶挂着几盏用油灯改的矿灯,红光晃晃悠悠的。
石室中央有个石台子,上面摆着个陶罐,陶罐旁边放着一叠黄纸。
最吓人的是,石台子后面靠着洞壁,坐着个东西 ——那东西穿着破烂的青布棉袄,头发和胡子上全是白花花的冰碴,脸冻得发紫,眼睛瞪得溜圆,首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这不是人,是具冻僵的尸体!
“我操!”
三儿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那具尸体突然动了!
它缓缓抬起头,嘴巴一张一合,发出 “嗬嗬” 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卡着痰。
大雷反应快,拽着我就往后退,手机光一晃,照到尸体旁边的地上 —— 那里散落着不少骨头,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还有几个空酒瓶子,瓶身上印着 “沈阳老北市” 的字样,看样子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
“快跑!”
二胖喊了一声,我们连滚爬地往外跑。
可刚跑到布帘那儿,就听见身后 “咚” 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我回头一看,只见那具尸体倒在地上,旁边的石台子上,那个陶罐摔碎了,里面滚出一颗骷髅头,眼窝里还卡着半块冻肉!
我们吓得魂都没了,拼命往矿洞外跑。
可越往外跑,洞顶掉下来的碎石越多,“哗啦啦” 地往下砸。
突然,“轰隆” 一声巨响,前面的洞顶塌了!
二胖眼疾手快,把我和大雷往前一推,自己却被一块落石砸中了后背,“啊” 地一声倒在地上。
“二胖!”
大雷想回去拉他,却被我死死拽住。
洞顶还在往下塌,碎石和泥土像瀑布一样涌下来,转眼间就把二胖埋了半截。
二胖抬起头,脸上全是血,朝着我们使劲挥手:“别管我,快跑!”
我们哭着跑出矿洞,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天也黑透了。
大雷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
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走了没多远,晓峰突然停下脚步,脸色惨白地说:“你们有没有听见…… 鼓声?”
我仔细一听,风雪中真的夹杂着 “咚咚” 的鼓声,跟矿洞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好像就在我们身后跟着。
我们吓得头也不敢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子跑。
跑到村口时,正好遇见我爸拿着手电筒出来找我们。
“你们咋才回来?
出事了?”
我爸看见我们浑身是雪,脸上还有血,吓得够呛。
我们七嘴八舌地把矿洞里的事说了一遍,我爸听完,脸色变得煞白,手里的手电筒 “哐当” 掉在地上。
“你们去的是哪个矿洞?”
我爸声音都在抖,“棋盘山后坡根本没有矿洞啊!”
我们都愣住了。
我爸接着说:“解放前头,后坡倒是有个小煤窑,可早就塌了,埋了十七个挖煤的。
打那以后,那片儿就成了乱葬岗,老辈人说,埋在那儿的人不安生,雪天就会出来找人‘作伴’……”我突然想起铁盒子里的纸条:“…… 留一人守矿……” 难道,我们遇到的那具尸体,就是当年被留下 “守矿” 的人?
而二胖…… 他是不是就是被选中留下作伴的那个?
这时,风雪中又传来了 “咚咚” 的鼓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晓峰突然指着我们身后,牙齿打颤地说:“你们看…… 那是啥?”
我和大雷猛地回头,只见雪地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脚印,正是我们在矿洞外看见的那串小孩脚印,脚印的尽头,站着一个穿青布棉袄的 “人”,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正朝着我们缓缓招手……沈阳的冬天,真冷啊。
可比这冬天更冷的,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寒气。
我知道,有些地方,是永远不能去的;有些传说,是老辈人用命换来的警示。
而那个藏在棋盘山后坡的 “矿洞”,或许从来就不是给活人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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