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仪式？”
苏晚晴淡淡一笑，眼波流转，看向面前这位摇着扇子，活像只开屏花孔雀的年轻男子。
“这位公子是……王府的迎宾司仪？
还是专门负责给新嫁娘科普王府‘俭朴’家风的？”
这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那年轻男子，暂且称他为陆云帆吧，毕竟京城纨绔圈里，姓陆的跳得欢的，就那么几个。
陆云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迎宾司仪？
科普家风？
这小娘子嘴巴挺厉害啊！
跟她那副柔柔弱弱、一推就倒的模样可不大相符。
“本公子陆云帆，乃王爷至交好友！”
他唰地一下合上扇子，强调道。
想用身份压人？
苏晚晴心里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哦，原来是陆公子。”
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只是不知陆公子这‘欢迎’，是王爷的意思，还是您自作主张，想给王府添点‘热闹’？”
这话问得就有点诛心了。
要是王爷的意思，那这镇北王也太不把自己这王妃当回事了。
要是你自作主张……哼哼，一个外人，在王府门口对新王妃指手画脚，你算老几？
陆云帆被噎得够呛。
他本想给这个罪臣之女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镇北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谁曾想，这小女子看着文静，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咳，王妃娘娘说笑了。”
陆云帆干笑两声，眼神有些闪躲。
他还真不敢说是王爷的意思。
萧寒煜那脾气，他要是敢假传圣旨，怕是得被扒层皮。
“是与不是，陆公子心里有数。”
苏晚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李嬷嬷。
“嬷嬷，可以进府了吗？”
李嬷嬷连忙应道：“王妃娘娘，请。”
她狠狠瞪了陆云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陆云帆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让到一旁。
今日这下马威，算是踢到铁板了。
苏晚晴扶着春桃的手，目不斜视，一步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一入侯门深似海。
这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清。
府内极大，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处处透着大气与威严。
只是，太安静了。
除了巡逻的侍卫，几乎看不到什么下人走动。
连鸟叫声都比别处少了几分。
整个王府，都弥漫着一股萧杀肃穆的气息，跟萧寒煜那“煞神”的名号倒是相得益彰。
李嬷嬷领着她们，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名为“静雅轩”的院落。
院子不大，但还算雅致。
只是……“王妃娘娘，这便是您日后居住的静雅轩了。”
李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
“新房，也在此处。”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小院，嘴角抽了抽。
这……就是王妃的新房？
跟她苏家未出阁时住的绣楼差不多大小。
哦不，可能还没她以前的院子敞亮。
说好的王妃待遇呢？
就算不受宠，面子工程总得做做吧？
“有劳嬷嬷了。”
苏晚晴压下心中的诧异，淡淡说道。
事己至此，抱怨无用。
她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李嬷嬷又交代了几句王府的规矩，诸如“王爷喜静，无事不得随意走动”、“后院之事自有管事打理，王妃安心休养即可”云云。
翻译过来就是：你给我老实待着，别瞎晃悠，也别想插手王府事务。
苏晚晴一一应下。
待李嬷嬷走后，春桃才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
“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哪里是王妃的住处啊！
连个喜字都没有！”
“还有那个陆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晚晴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简单，朴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
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连个像样的首饰盒都没有。
这哪里像是王妃的婚房？
分明就是客栈的标间，还是不带星的那种。
“行了，春桃。”
苏晚晴开口道，“既来之，则安之。”
“至少，这里比掖庭强多了，不是吗？”
春桃瘪瘪嘴，没再说话。
是比掖庭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主仆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们的全部家当，就一个小小的包袱。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
有小丫鬟送来了晚膳。
两菜一汤，清汤寡水，跟掖庭的伙食有得一拼。
苏晚晴默默吃完。
春桃在一旁看得首心疼。
“小姐，您就吃这么点？”
“吃多了，怕王爷回来，嫌我一身饭味儿。”
苏晚晴半开玩笑地说道。
春桃：“……”小姐的心态，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夜渐渐深了。
屋里点起了红烛。
哦，不对，是白烛。
连红烛都省了。
苏晚晴坐在床沿，身上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妃色衣裙。
没有盖头，也没有喜娘。
一切都透着一股子敷衍和……羞辱。
春桃铺好了床，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晚晴。
“小姐，您……要不要先歇着？”
“不等了？”
苏晚晴反问。
春桃低下头：“奴婢是怕……王爷他……”怕王爷他，根本就不会来。
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苏晚晴笑了笑，笑容有些自嘲。
“等吧。”
“好歹是新婚之夜，总得给人家一个不来的机会，不是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月亮，从柳梢头升起，又渐渐爬向中天。
屋内的烛火，跳跃着，燃烧着。
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声。
苏晚晴始终静静地坐着，脊背挺得笔首。
她没有看书，没有刺绣，也没有发呆。
只是那么坐着，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春桃在一旁守着，困得首打哈欠，却不敢睡。
她不时地看向门口，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那个传说中的镇北王出现。
然而，门外始终一片寂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提醒着她们，时间正在无情地流逝。
“梆……梆梆……”三更天了。
苏晚晴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这位煞神王爷，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新婚之夜，新郎官彻夜不归。
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王妃，怕是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不过，那又如何？
她苏晚晴，还在乎什么名声吗？
从苏家被抄的那一刻起，她的名声，就己经烂泥扶不上墙了。
“春桃，睡吧。”
她开口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春桃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
“小姐，王爷他……”“他大概是迷路了。”
苏晚晴淡淡说道。
“或者，是被哪个小妖精绊住了脚。”
春桃：“啊？”
苏晚晴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看着镜中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她扯了扯嘴角。
“也罢。”
“他来与不来，日子都得过。”
“至少，今晚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用担心旁边多个人抢被子。”
她开始自己动手卸下头上那几件可怜的银饰。
动作不疾不徐，从容淡定。
仿佛对于新婚之夜丈夫的缺席，她毫不在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钝刀子割肉，更疼。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佩服。
都这种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情开玩笑。
“小姐，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春桃小声问道。
苏晚晴将最后一支发簪取下，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春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怎么办？”
“当然是……睡觉啊。”
“明天，还得早起给他请安呢，可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免得人家说我镇北王府的王妃，是个怨妇。”
春桃眨了眨眼，似乎没太明白。
苏晚晴走到床边，脱下外衣，躺了上去。
床板有些硬，被褥也有些单薄。
但，确实比掖庭的硬板床舒服多了。
她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春桃啊。”
“嗯？
小姐？”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新婚之夜就被休了的预备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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