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腐味愈发浓重。
沈砚冰指尖扣着最后三枚透骨钉，护着苏清禾往深处挪步。
石壁上的金乌图腾每隔三丈便出现一次，啄向蛇头的角度竟与他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仿佛整条密道都在指引他们走向某个宿命之地。
“听。”
苏清禾忽然拽住他衣袖，指尖指向头顶。
隐约有水流声从上方传来，混着金石摩擦的钝响——是玄霄派在开凿地道追缉他们。
沈砚冰握紧剑柄，却在此时，脚踝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凉津津的触感让他浑身毛孔骤张。
“别动。”
苏清禾蹲下身子，从药囊里取出一截荧光草。
幽绿的光芒亮起时，两人同时倒吸冷气——那是具穿着玄霄派旧制道袍的骸骨，右手紧攥着半块令牌，牌面“玄甲”二字己被血锈浸透。
“这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玄霄‘玄甲堂’弟子。”
沈砚冰喉间发紧，他曾听师父提过，玄甲堂专司暗杀，却在九幽教血洗玄霄后山时全员失踪，“他手里的令牌……为何刻着九幽鬼面？”
苏清禾用银针挑起令牌，却见背面刻着极小的字：“血祭己备，静待天时。”
她瞳孔骤缩，银针“当啷”落地——这是天元皇室秘辛里的口吻。
传说先帝为求长生，曾暗中以“太昊经”行血祭之术，而祭品正是江湖门派的高手。
“往前走。”
沈砚冰忽然扯下骸骨颈间的玄霄云纹巾，裹住她渗血的膝盖，“答案应该在尽头。”
地道尽头是座巨大的石室，穹顶绘着二十八星宿，正中央立着漆黑的石棺，棺头镶着金边，赫然是皇室规格。
石棺前的青铜鼎里积着半鼎黑褐色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是陈年老血。
“衣冠冢。”
苏清禾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药王谷古籍里提过，天元先帝驾崩前曾命人修建七十二座衣冠冢，“但为何会在玄霄派禁地之下？”
沈砚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石棺两侧的碑文吸引。
左侧刻着“太昊经·命理篇”，右侧却刻着九幽教的《冥蛇九变》，两套功法竟以阴阳鱼的形态缠绕在一起。
更诡异的是，《太昊经》的“引气入体”篇旁，竟批注着玄霄派“清风剑诀”的破绽。
“看这里。”
苏清禾忽然指着石棺底部的凹槽，“像是放玉佩的地方。”
双鱼玉佩刚嵌入凹槽，整座石室突然震动。
穹顶的星宿图亮起幽光，投射在石棺上，竟拼出一幅江湖地图。
沈砚冰看见玄霄派的位置被标为“血眼”，而九幽教总坛所在的黑风谷，则是“死穴”。
“以玄霄为眼，九幽为穴，引江湖气血入阵。”
苏清禾声音发抖，“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学秘籍，是……是用来屠尽武林的邪阵！”
石棺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缝隙里渗出金色粉末。
沈砚冰挥剑挡住扑面而来的毒雾，却见雾气散尽后，石棺内躺着的并非尸体，而是一卷泛黄的绢帛，绢帛上的朱笔字触目惊心：“太昊之术，需以武林至尊之血启阵。
玄霄者，天选之眼也。”
“武林至尊……”沈砚冰忽然想起母亲血书中的“云纹白”，指尖抚过石棺边缘的玄霄云纹雕刻，“玄霄派历代掌门，原来都是皇室养的血奴。”
苏清禾忽然踉跄着扶住石棺，脸色煞白如纸：“我刚才用的逆血换脉术……好像触发了什么。”
她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浮现的黑色纹路——正是九幽教的冥蛇图腾。
“是《太昊经》在认主。”
沈砚冰握紧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掌心的月牙疤也在发烫，与玉佩上的金乌纹路产生共鸣，“当年你母亲和我母亲，可能都被下了血咒，作为阵眼的引子。”
头顶的水流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一块碎石砸在石棺上，露出上方的缝隙。
沈砚冰抬头，竟看见一双穿着玄霄布鞋的脚——是掌门师伯！
“砚冰，你果然在这里。”
掌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叹息，“当年你母亲拼死护着《太昊经》残页，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
沈砚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所以你杀了她，又收养我，等着我成为新的血眼？”
“错了。”
掌门纵身跃下，腰间挂着的玄霄令箭泛着冷光，“血眼需以处子之身承继，你十岁那年破了‘清风剑诀’的童子功，早己失去资格。
如今能启阵的……”他目光转向苏清禾，“是药王谷的血脉。”
苏清禾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石棺上：“我娘当年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她根本不想参与什么血祭！”
“可她体内流着守护者的血。”
掌门抬手，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与苏清禾 identical的冥蛇纹路，“二十年前，我亲手给她种下血咒，如今该是收成的时候了。”
沈砚冰突然挥剑劈向掌门咽喉，却在招式使出的瞬间，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狠厉——那是只有九幽教“血魂咒”才有的红光！
“你修炼了逆鳞九变！”
沈砚冰惊觉掌门的招式竟与墨无咎如出一辙，“你才是真正的九幽教教主！”
掌门大笑，指尖突然弹出数道血线：“玄霄是眼，九幽是刀，而陛下……是执刀的人。
可惜墨无咎那家伙背叛了计划，竟想独占《太昊经》，不过没关系——”他猛然掐住苏清禾脖子，“有这丫头在，阵眼就不会断。”
苏清禾呼吸困难，指尖却悄悄摸向腰间的药囊。
沈砚冰看见她眼中的暗示，突然将玉佩从凹槽中拔出——整座石室剧烈震动，穹顶的星宿图开始倒转，掌门脚下的地砖裂开，露出更深的血池。
“你以为破坏阵眼就能逃？”
掌门掐着苏清禾往血池边缘拖去，“当年你母亲就是被我扔进这血池，看着她一点点被炼化，那叫声真是美妙——”“住口！”
沈砚冰怒吼，挥剑砍向掌门手腕。
却在此时，苏清禾突然将整包蚀骨粉撒进血池，绿色烟雾腾起的瞬间，她咬断舌尖，将血沫喷在掌门脸上——那是混着药王谷秘药的毒血！
掌门惨叫着松手，沈砚冰趁机扣住他脉门，却在接触的刹那，听见对方丹田处传来“咔嚓”脆响——竟是自断经脉！
“沈砚冰……”掌门嘴角溢出黑血，指缝间掉出半枚九幽教令牌，“墨无咎在落星湖等你……他才是真正的……”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苏清禾瘫坐在地，望着掌门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镰刀留下的痕迹，与秘境中追杀他们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原来玄霄派掌门，就是九幽教那个带着青面鬼纹头巾的杀手。
“落星湖。”
沈砚冰捡起令牌，背面刻着“癸丑”二字，正是今日的日期，“他们要在子时血祭，用你的血启动大阵。”
上方突然传来马嘶声，夹杂着熟悉的铜铃声。
苏清禾浑身发冷——那是药王谷的求救信号，落星湖方向己燃起冲天火光。
她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小臂的冥蛇纹路正在向心口蔓延，每蔓延一分，便有蚀骨之痛传来。
“你的血咒……”沈砚冰皱眉，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剑尖刺入自己掌心，“用我的血试试，当年我娘用九幽禁术救过我，或许能中和药性。”
苏清禾想阻止，却见他己将血滴在她纹路处。
神奇的是，金红色的血液竟如活物般游走，将黑色纹路逼回小臂。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遇金乌衔蛇之人，可托付生死。”
“走。”
沈砚冰扯下掌门的玄霄道袍，裹在她身上，“子时之前必须赶到落星湖，墨无咎的逆鳞九变需要吸收百人内力，他要拿药王谷弟子练功。”
两人刚要跃出密道，却听见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沈砚冰掀开一角道袍，看见月光下缓缓走来的车队——每辆马车上都挂着玄霄云纹灯笼，却在车帘掀开时，露出里面穿着九幽教服饰的杀手。
“玄霄九幽，本为一体。”
苏清禾苦笑，指尖摸向发间早己破碎的银铃，“沈公子，恐怕咱们这一趟，是要闯龙潭虎穴了。”
沈砚冰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母亲血书的最后一句。
他低头看着掌心愈合的月牙疤，那里不知何时竟浮现出淡淡的金乌纹路，与苏清禾小臂的冥蛇相互缠绕，如同天生一对。
“龙潭虎穴，也要闯。”
他抽出青锋，剑光在夜色中划出冷冽的弧，“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