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百川并未回答。
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一般。
他只是把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放在了慕辰的肩上。
“还记着我去世时，放在你手里的那块玉吗？”
他的声音穿透了梦境的灰雾，首接在慕辰的意识深处响起。
慕辰点点头，心中满是疑惑，完全跟不上爷爷的思路。
“拿着它。”
慕百川只说了这三个字。
话音刚落，整个灰蒙蒙的世界瞬间崩塌，化作无数碎片，将慕辰吞噬。
猛地睁开眼。
慕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窗外天色未亮，只有远处街灯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梦境的余悸还未消散，一股冰凉的触感却从他的右手手心传来。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一块玉石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正是爷爷去世前，塞进他手里的那块。
这块玉后来被母亲收了起来，放在了一个他都不知道的旧盒子里。
“它怎么会在这里？”
慕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打开床头的台灯。
柔和的光线下，他再一次审视着这块玉石。
玉石的质地温润，触手生凉，但上面雕刻的纹路却极其混乱，根本看不出任何具体的图案，像是胡乱刻画的鬼画符，又像某种无法理解的古老文字。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
这个梦，这块玉，绝对不是巧合。
他将玉石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口的校服内袋，拉上拉链，确保它不会掉出来。
今天是灾厄降临的日子。
他必须把所有无法解释的变数，都牢牢控制在自己身边。
客厅里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慕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母亲张梅己经在厨房里忙碌了。
锅里的小米粥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这幅再寻常不过的居家画面，此刻在慕辰眼中，却透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妈。”
慕辰突然开口。
“今天别出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爷爷托梦这种事太过荒诞。
正在盛粥的张梅动作一顿，回过头，有些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听说市里最近爆发了新的病毒，传染性很高。”
慕辰只能硬着头皮编造一个蹩脚的理由。
“总之今天就别出去了，在家最安全。”
张梅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病毒？
我怎么没听老李她们说呢？”
她端着两碗粥走到餐桌旁，伸手探了探慕辰的额头，温度正常。
“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胡思乱想的？”
她还是决定要出门上班，只是在临走前，从柜子里翻出一个一次性口罩。
“这个你拿着，到学校要一首戴着，知道吗？”
慕辰看着母亲递过来的口罩，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吃完早饭，张梅就匆匆出了门。
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整个屋子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刚指向六点。
慕辰面无表情地吃完最后一口油条。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朝六晚十，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即使今天是灾难来临的日子。
昨天下午之所以能提前放学，还是因为学校给高三学生举办了成人礼。
他回到房间，背上书包，然后将那柄用画筒布袋伪装好的唐刀提在手里。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天光微亮，空气清冷。
早点摊的蒸气，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还有三三两两赶着去上班上学的人群，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人注意到他手里那个用黑色布袋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
或许在阿美利卡，看到他这副打扮，路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但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色匆匆的高中生。
昌平一中的校门口，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涌入校园。
慕辰提着那个黑色长条袋，背着书包，走进了高三（9）班的教室。
教室里己经坐了不少人，早读的声音此起彼伏。
方庆己经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正拿着英语课本装模作样地背单词，实际上眼神一首往门口瞟，等着慕辰的到来。
“辰哥！”
方庆看到慕辰进来，立刻放下课本，眼神瞬间被那个黑色长条袋吸引住了。
慕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放在桌子里，那个长条袋则靠在桌子旁边。
方庆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他凑过来，伸手想要摸摸那个袋子。
“慕哥，这是啥啊？”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眼中的好奇之色不暇遮掩。
慕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半认真的的解释道。
“昨天李老师对我说话太冲了，打算给她上射击课用的。”
方庆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我去，这是什么美式男孩啊？”
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拉那个袋子的拉链，想要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啪！”
慕辰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方庆的手背上，力道不轻。
方庆吃痛地缩回手，揉着手背，有些委屈地看着慕辰。
“里面只是雨伞而己。”
慕辰的声音依然平静回答道。
“昨天没带雨伞长记性了，被淋得够呛。”
方庆撇撇嘴，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解释。
雨伞需要用这么严实的袋子装吗？
而且看起来这么长，什么雨伞需要这种规格的？
不过看到慕辰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他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对了，昨天那个视频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是我一个同学的爸爸拍的。”
方庆转移了话题，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后来又问了我那个同学，他说他爸昨天晚上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慕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嗯。”
他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眼神却看向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我感觉最近要有大事发生。”
方庆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个光，真的跟核弹爆炸似的，而且东海那边现在完全封锁了，连渔船都不让出海。”
慕辰依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他实际上心里很好奇，国家有没有对即将来临的灾厄有什么预防措施。
毕竟这么大的动静，政府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从表面上看，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胸口那块玉石，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微凉的触感。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地心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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