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冬日,似乎比别处更冷些。
庭院里的积雪被仆役们粗粗扫过,堆在墙角树下,冻成肮脏的灰黑色冰坨。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苏锦璃裹着一件半旧的青灰色棉斗篷,站在积玉轩——苏玉婉如今居住的精致院落外。
她低垂着眼,看着自己冻得通红、微微肿胀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核桃坚硬外壳留下的划痕和污迹。
脚上那双单薄的棉鞋早己被雪水浸透,寒气顺着脚心首往上钻,冻得骨头缝都发麻。
她手里捧着一个红漆小托盘,上面堆着小山似的核桃仁。
那是她昨夜在冰冷的耳房里,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用粗糙的核桃夹子,一个一个,熬到三更天,才勉强剥出来的。
指尖被核桃壳硌破了好几处,渗出的血珠早己干涸,凝成暗红的痂。
积玉轩的暖阁里,隐隐传来苏玉婉娇柔的笑声,还有靖王萧彻低沉模糊的应和。
那声音被厚重的棉帘阻隔,听不真切,却像一根根细针,密密地扎在苏锦璃心上。
暖阁厚重的锦帘被一只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掀开一条缝,苏玉婉身边的大丫鬟翠缕探出头来,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刻薄。
她挑剔的目光扫过苏锦璃冻得发青的脸颊和她手中托盘里的核桃仁,撇了撇嘴,尖声道:“王妃娘娘说了,这些核桃仁儿看着就不干净,谁知道沾了你手上什么腌臜东西?
都倒了吧!
再去剥!
要剥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一个碎碴儿都不能有!
娘娘等着配药膳呢,手脚麻利点!”
“倒…倒了?”
春桃站在苏锦璃身后,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自家小姐熬了一夜的心血,声音都带了哭腔,“翠缕姐姐,这……怎么?
王妃的话都不听了?”
翠缕眼睛一瞪,叉着腰,声音拔得更高,“一个下贱的庶女,能替我们娘娘剥核桃,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还敢磨蹭?
还不快滚去重剥!
再敢啰嗦,仔细你的皮!”
苏锦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争辩,只是更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尖锐的刺痛感反而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
她将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更深地蜷缩进冰冷的袖口里,指尖触到昨夜被核桃夹磨出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她默默地、僵硬地转过身,像一尊没有知觉的冰雕,一步一步,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朝那间堆满核桃、冰冷刺骨的耳房挪去。
每一步,都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屈辱的脚印。
身后,翠缕刻薄的嘲讽和暖阁里隐隐传出的、属于苏玉婉的、无忧无虑的娇笑声,被寒风裹挟着,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耳房里弥漫着一股生核桃特有的、带着点青涩的苦味。
没有炭盆,只有一扇小小的、糊着破旧窗纸的北窗,寒风毫不留情地穿透缝隙,呜呜作响,刮得人骨头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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