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山脚下的小村庄镀上一层温暖的余晖。
袅袅炊烟与山间升腾的薄雾缠绵交融,勾勒出一幅宁静的画卷。
郁湛站在村口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下,借着最后一缕天光,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而古朴的村落。
“这建筑风格……”他微微眯起眼,泥土夯筑的矮墙,茅草覆盖的屋顶,几间鹤立鸡群般的青砖瓦房……这分明是穿越前在历史书上见过的古代风貌。
泥墙茅舍错落有致,青砖瓦房点缀其中,村道上磨得发亮的石板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远处孩童的嬉闹声、犬吠声,夹杂着锅铲翻炒的声响,饭菜的香气顺着晚风飘来。
郁湛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作响,强烈的饥饿感和喉咙火烧般的干渴瞬间袭来——他才惊觉自己穿越至今滴水未进。
先找户人家讨碗水喝。
念头刚起,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郁湛警觉回头,只见一个背着沉重柴捆、满脸风霜的老农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中那杆黄铜烟锅掉在地上,火星溅了一地。
“仙……仙师?!”
老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膝盖一软就要跪倒。
语言功能解锁刹那间,郁湛只觉耳畔嗡鸣,一股清流自眉心灌入灵台。
原本晦涩难懂的乡音土语,此刻竟如母语般清晰可辨。
“老丈,这是何故?”
郁湛连忙上前一步,伸手稳稳托住老农枯瘦的手臂。
指尖传来的粗布麻衣的糙感和皮肤下骨头的硬度,让他心头一震——这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异界了。
余光扫过自己飘逸的云纹广袖,他猛然警醒——糟!
大意了老者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
残阳余晖下,眼前少年身姿挺拔,一袭月白法袍无风自扬,袖摆间云纹流转,恍若晚霞凝成。
发髻间一支素玉簪泛着清冷光晕,腰间悬着的玉佩上,银丝勾勒的星图在夕照下若隐若现。
最令人惊异的是,少年分明踏过泥泞山路而来,那双素白锦靴却纤尘不染,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显得格格不入。
这身装扮笼罩着淡淡的微光,与村民们的粗布短褐形成天壤之别。
“太扎眼了!”
郁湛心中暗叫不妙。
老农却猛地扯开沙哑的嗓子,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穿透暮色:“仙师!
是仙师驾临啊!
老天开眼,咱们青石村有救了!”
布满老茧的双手不住抖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整个村庄瞬间沸腾。
吱呀的木门开合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从西面八方涌出,转眼间便将郁湛围得水泄不通,一道道目光饱含敬畏、好奇与希冀。
“真的是仙师!”
“快看那衣裳,会自己发光哩!”
“我亲眼瞧见的,仙师是从远处飞下来的!”
“阿娘,仙师长得好俊俏……”七嘴八舌的议论嗡嗡作响。
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疾步上前。
他衣着朴素却整洁,正是村里的里正。
“拜见仙师,老朽是青石村里正,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老者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恭敬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村野之地,粗鄙简陋,恐污仙师法眼,怠慢之处……”郁湛只觉得头皮发麻。
仙师?
他不过是个刚逃出生天的倒霉穿越客,就在不久前还差点成了凶兽的盘中餐。
可眼下这阵仗,若是贸然否认,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云游西方,偶经此地,腹中饥渴,特来讨碗泉水润喉。”
郁湛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林间晨雾般飘渺空灵。
广袖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拂,腰间玉佩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晕。
那语调不疾不徐,带着山泉般的清冽,却又透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里正闻言大喜过望,连忙侧身引路,腰弯得更低了:“仙师驾临,蓬荜生辉!
寒舍简陋不堪,斗胆请仙师移步稍歇……”郁湛颔首跟上。
身后人群亦步亦趋,保持着一段距离,窃窃私语声不断。
几个胆大的孩子挤在前头,好奇地伸手想去摸那流光溢彩的衣角,立刻被惊慌的大人死死拽了回去。
里正的家是村中屈指可数的青砖瓦房。
郁湛刚迈进门槛,就听见里正压低声音急切地吩咐家人:“快!
把后院那只最肥的鸡宰了!
再去窖里取腊肉!
把最好的菜都端上来!”
“不必如此劳烦……”郁湛刚开口,里正却更加惶恐殷勤:“仙师请上座!
快请上座!”
一张擦拭得锃亮的黄花梨木八仙桌上很快摆满了碗碟。
虽是农家菜,却己是倾其所有:清蒸的河鱼鲜嫩,腊肉炒笋咸香诱人,蘑菇炖鸡汤汁浓郁金黄……香气首往鼻子里钻,郁湛空空如也的肠胃哪受得了这些。
“仙师请用。”
里正亲自布菜,枯瘦的手微微发颤。
郁湛不再刻意矜持,竹箸探出,稳稳夹起一片油光红亮的腊肉。
丰腴的油脂香气在口中爆开的瞬间,强烈的满足感让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为了维持“仙师”形象,他极力控制着进食的速度,使之显得从容雅致,但咀嚼的速度明显比平日快了几分。
待最后一粒米饭落肚,郁湛意犹未尽地放下竹箸。
老里正见状,连忙示意儿媳撤下空盘粗碗。
堂屋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刻意放轻却又密集的脚步声。
很快,堂屋门口和院子里便聚集了许多村民。
他们拘谨地站着,粗糙的手指不安地搓揉着衣角或裤腿,一张张刻满风霜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同样焦灼而期盼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等待星火的旅人。
郁湛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轻叩,心下了然,村民们齐聚于此,绝非仅仅是围观。
“仙师……”里正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乡野粗食,不知……可还能入口?”
郁湛抬眼,迎上老人忐忑又隐含期待的目光。
他指尖拂过袖口那仿佛流动的云纹,语气淡然:“辟谷日久,尘心偶动,此番人间烟火,倒也……别具风味。”
措辞含糊,却留足了想象空间。
“好!
好!
仙师喜欢就好!”
里正脸上皱纹舒展开,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中期盼的光芒更盛。
话音未落,人群外围被几个年轻人搀扶着的一位驼背老者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那声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揪住胸前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襟,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泛白。
郁湛目光一凝!
——老者深陷的眼窝上方,眉心处,一缕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黑气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缠绕!
“砰!”
一声闷响,里正猛地离席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求仙师大发慈悲!
救救我们青石村吧!”
仿佛一个信号,屋内屋外的村民齐刷刷跪倒在地!
石板地面响起一片膝盖触地的闷响,夹杂着压抑的抽泣和急促的呼吸。
转眼间,整个堂屋内,唯有郁湛一人鹤立鸡群般站着。
“快请起!
究竟何事?”
郁湛连忙伸手去扶里正,却感觉老人的手臂僵硬颤抖,执拗地不肯起身。
里正抬起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声音沙哑干涩:“这……这是村中的李翁……上个月进山采药时……”说到“进山”二字,他猛地顿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郁湛心头一跳,敏锐地注意到,当“进山”二字出口时,屋内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几个妇人更是惊恐地捂住了身边孩子的耳朵,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惧色。
“进山……究竟发生了何事?”
郁湛的声音沉了下来。
里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昏黄的油灯火苗在他满是惊惧的瞳孔中跳动,仿佛随时会被那沉重的恐惧压灭:“仙师容禀……三……三个月前,后山……它……它开始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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