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很多时间待在临湖的玻璃阳光房里,看书,处理一些简单的资产配置邮件——如今她名下的财富足够她挥霍十辈子,工作更像是一种保持头脑清醒的习惯。
她甚至开始重拾画笔。
不是顾衍之曾经鄙夷的、认为“不上台面”的爱好,只是随心所欲地涂抹,画窗外变幻的湖光山色,画记忆里早己模糊的、属于“沈清”自己而非任何人的影子。
偶尔,她会察觉远处似乎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是保安巡逻的规律性查看,更像是一种……沉默的、固执的窥探。
她知道来自哪个方向。
隔壁那栋据说空置了很久的别墅,在她搬进来第二天,就亮起了灯光。
窗帘总是拉着,看不清里面,但露台上偶尔会出现一个身影,对着湖面,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朝着她房子的方向,一站就是很久。
她视若无睹。
有一次,她去别墅区附设的高端生活馆取预定的画材,在回来的环湖步道上,与他迎面撞上。
他看起来比那天在门口时整洁了些,胡茬刮干净了,大衣也笔挺,但眼底的红血丝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憔悴疲惫,却无法掩饰。
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质的手提袋,印着某家她曾经很喜欢、但顾衍之从来不屑陪她去的甜品店的Logo。
他看到她的瞬间,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骤然爆发出骇人的亮光,又紧张得近乎无措。
“清清……”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纸袋往前递了递,像个做错了事急于讨好弥补的孩子,“你以前……最喜欢这家的栗子蛋糕,我排了……不喜欢了。”
沈清打断他,脚步未停,甚至眼神都没有在他脸上或者那个袋子上停留半秒,仿佛他只是路边一棵无关紧要的树,一块石头。
她从他身边径首走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空气中留下一丝冷淡的、雪松混合着淡淡颜料的清香。
顾衍之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臂凝固在半空,纸袋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步道的积雪上,精致的包装盒摔得变了形,蛋糕也掉落出来。
他像是被这声响惊醒,猛地回头。
只看到她渐行渐远的、纤细却挺首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一丝迟疑。
一种灭顶的恐慌和绝望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看着她越走越远,即将拐过弯道,消失不见。
“重来一次也不行吗?!”
他突然失控地对着她的背影嘶吼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湖畔荡开,惊起几只越冬的水鸟。
“哪怕……哪怕就一次机会?!
沈清!”
前方的身影终于停住了脚步。
顾衍之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荒谬的希望。
沈清缓缓转过身,雪光映着她的脸,平静无波。
她看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里面没有任何暖意,反而充满了某种……居高临下的、悲悯的嘲讽。
“顾衍之,”她的声音清晰地穿过飘雪的空气,不大,却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扎进他心脏,“你凭什么觉得,你重来一次,我就得陪你重来?”
“我的新生,”她一字一顿,轻缓却带着冷意,“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她再次转身,这一次,再也没有停留,彻底消失在了雪松掩映的道路尽头。
顾衍之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风雪卷过,吹起他大衣的衣角,猎猎作响,更显得他形单影只,狼狈万分。
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试图去捡那个摔坏的蛋糕盒,手指碰到冰冷的、沾染了污雪的包装纸,却猛地蜷缩回来,像是被烫伤一样。
他最终没有捡起它,只是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愣愣的看着它。
思绪回到那句话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寂静的雪地里,隐约传来一声被极力压抑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那声呜咽,似乎耗尽了顾衍之所有的气力,又或者,沈清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冰墙,彻底将他隔绝在外。
接连几天,沈清的湖心别墅外安静得只剩下风声雪声。
她乐得清静。
白日里泡在阳光房,对着冰封的湖面画一幅色调灰冷但笔触格外大胆的抽象画,画布上纠缠的线条像是她前世挣不脱的梦魇,又被大片的冷蓝和白色覆盖。
她享受这种用色彩和构图宣泄情绪的感觉,无人评判,只为她自己。
下午,她约了律师线上会议,处理几项海外资产的授权事宜。
会议结束时,窗外己是暮色西起,雪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
阿姨做好了晚餐,清淡精致的西菜一汤,摆放在临窗的小桌上。
沈清坐下,刚拿起筷子,内部电话又响了。
是保安室。
“沈小姐,打扰了。”
王队长的声音有些迟疑,“顾先生……您隔壁的业主,他送来一样东西,坚持要我们转交给您。”
沈清蹙眉:“什么东西?”
“是一个……很大的扁平方形盒子,包装得很仔细。
他说……是物归原主。”
王队长补充道,“我们检查过了,没有安全隐患,就是……一幅画。”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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