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青石镇西头的破旧山神庙染得一片通红。
林风蜷缩在神像背后的草堆里，破旧的粗布短褂根本挡不住深秋的寒风，他只能将瘦得像柴火棍的胳膊往怀里紧了紧，盯着庙门口那几个晃动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像小兽般的呜咽。
“那小杂种肯定躲在里面！”
粗嘎的吼声伴随着脚踹门板的巨响传来，庙门本就朽坏的木轴“吱呀”惨叫一声，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
三个半大的少年闯了进来，为首的是镇上屠夫家的儿子王虎，他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木棍，三角眼在昏暗的庙里扫来扫去。
“林风，别装孙子了！
把今天讨来的馒头交出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王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庙里回荡，带着惯有的蛮横。
林风把脸埋得更深，指尖却悄悄抠进了草堆下的泥土里。
今天运气好，镇上药铺的李掌柜心善，给了他两个白面馒头，这是他三天来唯一的吃食。
他才十二岁，在这青石镇当了六年孤儿，早就学会了用沉默和忍耐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但肚子里的饥饿像只手，死死攥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找不到？
搜！”
王虎一挥手，两个跟班立刻分散开来，翻箱倒柜地折腾起来。
神像前的破供桌被掀翻，地上的干草被踢得漫天飞舞。
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草堆边缘——那里藏着用油纸包好的馒头。
“找到了！”
一个跟班突然叫起来，从草堆里摸出了油纸包。
两个雪白的馒头露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嘿嘿，还藏得挺严实。”
王虎一把抢过馒头，掂量了两下，狠狠掰了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半个赏你了。”
他把剩下的小半个丢给身边的跟班，另一个跟班眼馋地看着，却只敢咽口水。
林风猛地从草堆里爬起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还给我！
那是我的！”
他像疯了一样扑向王虎，却被对方轻易地一脚踹在胸口。
“砰”的一声，林风撞在冰冷的神像底座上，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瞬间发黑。
“你的？”
王虎嗤笑一声，用脚踩着林风的手背，碾了碾，“在青石镇，老子说谁的就是谁的！
你个没爹没妈的野种，活着都是浪费粮食，还敢跟我抢？”
跟班们哄笑起来，用脚往林风身上踢。
林风蜷缩在地上，任由拳脚落在背上、腿上，牙齿咬得嘴唇都出了血。
他不能反抗，反抗只会换来更重的殴打，这是他用无数次疼痛换来的教训。
就在这时，王虎像是玩腻了，他蹲下身，一把揪住林风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
林风的脸又黄又瘦，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不甘的火苗。
“听说了吗？”
王虎故意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恶意，“昨天青云门的仙师来镇上选弟子，测灵根的时候，你连一丝灵气感应都没有，仙师说你是天生的‘绝灵体’，连踏入仙途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林风的心里。
青石镇虽地处凡界边陲，却因背靠修真门派“青云门”而闻名。
镇上的人都知道，青云门每三年会来一次，挑选有灵根的孩子入门修炼。
一旦被选中，就能习得飞天遁地的仙法，从此脱离凡俗，成为高高在上的修真者。
这是所有青石镇少年的梦想，更是林风唯一的希望。
他以为只要能被选中，就能离开这个处处受欺的地方，就能不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可昨天测灵根时，那枚据说能感应天地灵气的测灵石，在他手里始终黯淡无光，负责测试的灰袍仙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吐出“绝灵体，不堪造就”六个字，便再也没看过他。
那一刻，周围的嘲笑和指点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比此刻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虎狞笑着，从怀里摸出个铜板，在林风眼前晃了晃，“就算讨饭，也得看老子心情。
今天这馒头，就当是赏你的狗食了。”
他把啃了一半的馒头扔在林风脸上，带着跟班大笑着扬长而去。
庙门敞着，寒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
林风躺在冰冷的地上，半天没动弹。
脸上的馒头滚落在地，沾了泥污，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只是望着神像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眼眶慢慢红了。
为什么？
他明明己经很努力地活下去了，为什么连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林风才缓缓爬起来，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骨。
他捡起地上那个沾了泥的馒头，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一点点塞进嘴里。
粗糙的面渣刺得喉咙生疼，他却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这是他的粮食，是他能活到明天的依仗。
吃完馒头，他靠在神像底座上，开始仔细检查身上的伤。
后背青一块紫一块，左手手背被踩出了几道血痕，渗出来的血己经结痂。
他从草堆里翻出一片干枯的草药叶，这是他之前在山上采的，据说能止血，他把叶子嚼烂，忍着苦涩敷在手背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摸到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古朴玉佩。
这玉佩是他记事起就戴在身上的，灰扑扑的，看不出什么材质，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杂乱的线条。
镇上的货郎看过，说这就是块不值钱的石头，可林风总觉得它不一样，夜里偶尔会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有生命似的。
他把玉佩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纹路，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害怕或难过的时候，摸摸这玉佩，就好像有了点依靠。
“要是……要是我也能像仙师那样厉害就好了。”
他对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那样就没人能欺负我了……”话音刚落，手心的玉佩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林风吓了一跳，差点把玉佩扔出去。
那股热量越来越强，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疼。
他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发现玉佩像是长在了他的手心，怎么也甩不掉。
紧接着，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像活过来一样，在玉佩表面流转游走。
林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气流从玉佩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了他的经脉！
“呃啊——”那股气流进入体内的瞬间，林风只觉得浑身的血管像是被撑开了一样，又涨又疼。
他的经脉本就脆弱，哪里经得住这种冲击，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咬着牙，感觉那股气流在体内横冲首撞。
所过之处，原本淤紫的伤口传来一阵酥麻，后背的疼痛竟然减轻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似乎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这些光点被他的身体吸引，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毛孔。
“这……这是……”林风的脑子一片混乱。
他曾听镇上的老人说过，修真者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淬炼身体，难道这些光点就是灵气？
可仙师不是说他是绝灵体，无法感应灵气吗？
就在这时，玉佩上的金光突然暴涨，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混沌开天，一气化三清……天地灵气，皆可为用……”古老而晦涩的文字在他脑海中回荡，仿佛有一位远古的圣贤在他耳边传道。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股信息流包裹、冲刷，一些原本模糊的认知变得清晰起来，身体里那股横冲首撞的气流也渐渐变得温顺，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在他体内缓缓运行。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金光消散，玉佩重新变回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手心的灼热感也随之褪去。
林风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之前被殴打留下的伤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肚子里的饥饿感也减轻了不少。
他握了握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气流在流动，周围那些细小的光点依然在围绕着他旋转，只要他集中精神，就能引导这些光点进入体内。
“刚才那是……传承？”
林风低头看着手心的玉佩，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终于明白，仙师说的没错，他确实无法像常人那样感应和吸收单一属性的灵气，因为他的体质，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混沌灵根！
这种灵根能容纳天地间所有属性的灵气，却也正因如此，初期感应灵气时会极为困难，被误认为是绝灵体。
而这块玉佩里，竟然藏着一部专门适合混沌灵根修炼的功法——《混沌诀》！
“王虎……青云门……”林风低声念着，原本黯淡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山神庙里苟延残喘的孤儿了。
他有了踏上仙途的资格，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更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夜风吹过庙门，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林风心中的暖意。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抬头望向窗外那片缀满星辰的夜空。
青石镇太小了，他的路，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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