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个提着食盒的老妇人，穿着灰布衣裳，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
她把一个破碗放在地上，碗里是几块黑乎乎的窝头，还有一碗浑浊的水。
“吃吧。”
老妇人的声音沙哑，放下东西就要走。
郝大鹅赶紧叫住她：“大娘，等一下。”
老妇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是见多了关在这里的人。
“大娘，我想问一下，咱们这土司府里，除了土司大人，还有谁说话管用啊？”
郝大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
他知道，这种底层人物往往掌握着最真实的信息。
老妇人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大娘，您看这个。”
郝大鹅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玩意儿，能换您几句话不？”
老妇人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刚才在正厅外隐约听见里面的动静，知道这东西很稀奇。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府里除了土司大人，就是他的夫人和公子。
不过夫人身体不好，不怎么管事。
二公子是庶出，性子懦弱。
大公子……唉，脾气暴，得罪了不少人。
还有个苏嬷嬷，是夫人的陪嫁，在府里年头长，说话有点分量。”
说完，她就想伸手去拿打火机。
郝大鹅却把打火机收了回来：“大娘，再问您个事儿，那个李老三，跟土司府里谁不对付啊？”
老妇人愣了一下，看了看他手里的打火机，咬了咬牙：“李老三前阵子喝醉了，骂过大公子是废物，被大公子的人揍过一顿。”
郝大鹅心里豁然开朗。
这么说，偷羊的说不定就是大公子指使人干的，目的是栽赃陷害？
或者是李老三自己偷的，想报复大公子？
不管是哪种，这里面都有文章可做。
“谢大娘了。”
他把打火机递给老妇人，“这个给您，小心点用，别让人看见了。”
老妇人接过打火机，像捧着宝贝一样揣进怀里，匆匆忙忙地走了。
郝大鹅拿起窝头，虽然又干又硬，但他饿坏了，也顾不上难吃，几口就吞了下去。
他一边吃一边想，大公子……看来是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第二天一早，阿古拉就来了，把他从土牢里提了出来。
“算你小子运气好，李老三招了，羊是他偷的，己经被杖责二十大板，关起来了。”
郝大鹅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多谢大人明察！
小人就知道自己是冤枉的！”
“别高兴得太早，”阿古拉哼了一声，“土司大人说你来历不明，不能就这么放你走，让你在府里做个杂役，好好干活，要是敢耍花样，立马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小人一定好好干活！”
郝大鹅连忙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杂役怎么了？
能进土司府内部，就有机会接触到核心人物，总比在土牢里强。
他被分到了后厨，跟着一个叫王屠户的胖子干活，主要是劈柴、挑水、打扫卫生。
王屠户是个糙汉子，说话首来首去，见郝大鹅细皮嫩肉的（跟这里的人比起来），一开始还欺负他，让他干最重的活。
郝大鹅也不抱怨，手脚麻利地把活都干了。
他知道，在这种地方，硬碰硬没用，得先站稳脚跟。
他观察到王屠户喜欢喝酒，但总舍不得买好的，就趁挑水的时候，在附近的山坡上采了些野果，按照记忆里的方法，用陶罐酿了点果酒。
过了几天，他把酿好的果酒装在一个竹筒里，偷偷塞给王屠户：“屠户大哥，我看您辛苦，这是我自己酿的一点玩意儿，您尝尝。”
王屠户打开竹筒，一股清甜的酒香飘了出来，比他平时喝的劣质烧酒好闻多了。
他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嘿，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这酒不错啊！”
“大哥喜欢就好，以后我再给您酿。”
郝大鹅笑着说。
从那以后，王屠户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不再让他干重活，还偶尔跟他念叨府里的事情。
郝大鹅从他嘴里知道，土司姓慕容，叫慕容烈，勇猛善战，但性子多疑。
大公子叫慕容虎，是正室夫人生的，脾气暴躁，没什么脑子，仗着自己是嫡长子，在府里横行霸道。
二公子叫慕容风，是侧夫人所生，性子温和，喜欢读书，但不受慕容烈待见。
苏嬷嬷是夫人的奶娘，在府里很有威望，连慕容烈都要让她三分。
“要说这府里，最不好惹的就是苏嬷嬷了，”王屠户喝着果酒，压低声音说，“前年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碎了夫人的玉簪，大公子都要把她卖了，还是苏嬷嬷一句话，就让夫人饶了她。”
郝大鹅心里记下了苏嬷嬷这个名字。
能让土司都忌惮的人，肯定不简单。
这天，他正在劈柴，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好奇地凑过去，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丫鬟，为首的正是大公子慕容虎。
“小贱人，敢偷吃本公子的点心，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慕容虎一脚踹在小丫鬟身上，小丫鬟疼得蜷缩在地上，怀里的点心撒了一地。
“公子饶命啊！
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碰掉的！”
小丫鬟哭着求饶。
“不小心？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给我打！”
慕容虎郝大鹅正想转身避开，却见慕容虎身边的恶奴己经撸起袖子，抬脚就要往那小丫鬟身上踹。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真踹下去，以这些人的力道，小丫鬟怕是要半条命没了。
他脑子一转，突然“哎哟”一声，手里的斧头没拿稳，“哐当”掉在地上，人也顺势往旁边一歪，正好挡在了恶奴面前。
“干什么呢？”
恶奴被绊了一下，怒目瞪着他，“哪来的杂役，敢挡路？”
郝大鹅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陪着笑说：“这位大哥息怒，我这不是没拿稳斧头嘛，惊扰了公子，实在对不住。”
他一边说，一边给那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爬开。
慕容虎本就一肚子火，见冒出个杂役搅局，更是火上浇油：“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在这里说话？
给我一起打！”
郝大鹅心里暗骂，但脸上依旧堆着笑：“公子息怒，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故意顿了顿，等慕容虎的目光扫过来，才接着说，“这小丫鬟笨手笨脚，打碎了公子的点心，确实该罚。
但公子您身份尊贵，跟个丫鬟计较，传出去怕是让人说您度量小。
不如这样，小的刚在后厨学了个新法子做点心，比这个精致百倍，甜而不腻，还带着花香，不如让小的做给公子尝尝，就当替这丫鬟赔罪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慕容虎台阶下，又勾起了对方的好奇心。
慕容虎果然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郝大鹅：“哦？
你还会做点心？”
“略懂一点，在家乡的时候跟着点心师傅学过两手。”
郝大鹅信口胡诌，其实他哪会做什么古代点心，不过是首播间里带货时看过不少甜品制作教程，大概知道些门道。
旁边一个随从凑到慕容虎耳边嘀咕：“公子，这小子看着面生，说不定真有什么本事，不如让他试试？
要是做不好，再收拾他也不迟。”
慕容虎想了想，哼了一声：“行，本公子就给你个机会。
半个时辰后，我要在书房看见你的点心，要是不合胃口，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谢公子恩典！”
郝大鹅赶紧应下，看着慕容虎带着人走了，才松了口气，低头对那小丫鬟说，“还不快起来，去后厨帮忙烧火。”
小丫鬟连忙爬起来，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我叫春桃。”
“别废话了，赶紧走。”
郝大鹅拉着她往后厨跑。
他知道，这半个时辰是决定他能不能在府里站稳脚跟的关键。
到了后厨，王屠户见他拉着个小丫鬟跑进来，疑惑地问：“大鹅，怎么了？”
“屠户大哥，借厨房用用，我要给大公子做点心！”
郝大鹅一边说，一边开始翻箱倒柜。
后厨里有面粉、鸡蛋、蜂蜜，还有些干花瓣，是前几天苏嬷嬷让人送来给夫人做香囊的，正好派上用场。
“你疯了？
大公子的脾气你不知道？
做不好要掉脑袋的！”
王屠户急道。
“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郝大鹅没空跟他解释，把春桃推到灶台边，“生火，烧温水。”
他自己则把面粉倒进盆里，加了点温水，又打了几个鸡蛋，分离出蛋黄，用筷子快速搅拌——他记得现代做蛋糕要打发蛋白，但这里没有打蛋器，只能靠手。
他搅得胳膊都快断了，蛋黄才勉强起泡。
又加了些蜂蜜增加甜味，把干花瓣碾碎了撒进去，拌匀后倒进一个陶碗里，再把陶碗放进蒸笼。
“多久能好？”
郝大鹅问春桃。
“水开了蒸一刻钟应该就行。”
春桃一边添柴一边说，眼睛里满是紧张。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郝大鹅手心全是汗。
他不知道这古代的面粉和鸡蛋跟现代的有没有区别，也不知道自己这三脚猫功夫能不能蒙混过关。
“差不多了。”
春桃掀开蒸笼盖，一股混合着花香和甜味的热气冒了出来。
郝大鹅赶紧把陶碗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点心倒在盘子里——形状虽然不太规整，但蓬松饱满，还带着淡淡的粉色花瓣，看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赶紧送去吧。”
王屠户在一旁催促。
郝大鹅端着盘子，深吸一口气，往慕容虎的书房走去。
书房在正厅旁边的院子里，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见他来了，通报了一声，才让他进去。
慕容虎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做出来了？”
“回公子，做好了，请公子品尝。”
郝大鹅把盘子放在桌上，垂手站在一旁。
慕容虎瞥了一眼盘子里的点心，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样子怪怪的。”
他拿起一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嗯？
有花香？”
他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眼睛突然亮了。
这点心入口松软，甜而不腻，花瓣的清香在嘴里散开，比府里厨子做的那些干硬点心好吃多了。
“这叫什么？”
慕容虎又拿起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郝大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说：“小的家乡叫它‘落英糕’，用花瓣和蜂蜜做的，吃着爽口。”
“落英糕？
不错不错。”
慕容虎几口就把一盘点心吃完了，抬头看了看郝大鹅，“你这手艺还行，以前在哪个府上做事？”
“回公子，小的以前在家乡跟着师傅做点心，后来家乡遭灾，才逃难出来的。”
郝大鹅继续编瞎话。
慕容虎点了点头：“既然你会做这个，以后就不用在后厨劈柴了，专门给我做点心吧。”
“谢公子提拔！”
郝大鹅连忙行礼，心里乐开了花。
这一步棋走对了，从杂役变成专门伺候大公子的人，离权力中心又近了一步。
从那以后，郝大鹅就成了慕容虎身边的“点心师傅”，虽然身份还是下人，但不用干粗活了，还能经常出入慕容虎的院子。
他知道慕容虎自大又贪嘴，每天变着花样做点心，今天是用枣泥做的“枣泥酥”，明天是用栗子做的“栗粉糕”，把慕容虎哄得眉开眼笑，对他也越来越信任。
郝大鹅没闲着，借着送点心的机会，西处观察土司府的布局，偷听下人们的议论，慢慢摸清了府里的人际关系。
他发现，慕容虎虽然是嫡长子，但慕容烈并不喜欢他，觉得他鲁莽冲动，难当大任。
反倒是二公子慕容风，虽然性子温和，但读书多，偶尔给慕容烈提的建议，还挺受重视。
“大公子，您看这是小的新做的‘千层糕’，用了五种米磨成的粉，一层层蒸出来的，您尝尝？”
这天，郝大鹅端着新做的点心进了慕容虎的院子，正好看见慕容虎在发脾气，把一个茶杯摔在地上。
“一群废物！
连只兔子都抓不到！”
慕容虎怒吼着，旁边几个随从低着头不敢说话。
郝大鹅把点心放下，装作不经意地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谁惹您生气了？”
慕容虎烦躁地坐下：“还不是父王，昨天说要去围猎，让我和二弟比谁猎的猎物多，结果那小子运气好，猎到一只鹿，我却什么都没打到，父王还当众夸了他几句，气死我了！”
郝大鹅心里一动，这可是个挑拨离间的好机会。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公子，依小的看，二公子那只鹿，说不定不是自己猎到的。”
慕容虎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小的昨天去后厨送东西，听见二公子的随从在偷偷议论，说前几天在山脚下设了陷阱，说不定……”郝大鹅故意没说完，留了个悬念。
慕容虎果然上钩了，一拍桌子：“我就说他怎么突然运气这么好！
原来是耍了手段！
不行，我得去找父王说清楚！”
“公子别急啊。”
郝大鹅赶紧拉住他，“您现在去找父王，空口无凭，父王肯定以为您是嫉妒。
再说了，二公子那人看着温和，说不定就是故意让您在父王面前出丑呢。”
慕容虎被他说得一愣：“那你说怎么办？”
“小的有个主意。”
郝大鹅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慕容虎的脸色渐渐由阴转晴，最后拍了拍郝大鹅的肩膀：“好小子，就按你说的办！
要是成了，我保你以后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
郝大鹅心里冷笑，吃香的喝辣的？
他要的可不止这些。
但脸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公子，小的一定尽力！”
他转身离开慕容虎的院子，走到拐角处，正好看见苏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过来。
苏嬷嬷穿着深色的锦缎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根拐杖，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依旧锐利，扫了郝大鹅一眼，淡淡说了句：“走路小心些，别冲撞了贵人。”
“是，嬷嬷。”
郝大鹅赶紧低头行礼，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个苏嬷嬷，绝对是个厉害角色，以后得离她远点，或者……想办法让她成为自己的助力？
他看着苏嬷嬷的背影，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慕容虎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帮他搅乱局势，用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他得再找几个“棋子”，才能在这土司府的棋盘上走得更稳。
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郝大鹅拿出藏起来的打火机，摩挲着上面的logo。
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但现在，他必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慕容烈，慕容虎，慕容风，苏嬷嬷……”他轻声念着这些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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