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的呼吸在寂静的林间急促而紊乱,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血迹,右肩的裂伤在夜色下隐隐作痛。
冷雾笼罩着密林,一阵轻微的枝叶晃动,他骤然警觉,勉强举手,企图驱散虚影。
但当青绿色的光芒如水般流来,温柔地洒满他全身时,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厚厚的苔藓上。
一道清冽的嗓音在林间回响,仿佛是风吟,却带着不可违抗的肃穆。
“将他带过来。”
林泽的世界旋即变得模糊。
他凭残存的力气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身旁两道纤细的身影猝然逼近,一个温热的手按在他的伤口。
一针青色药剂刺入皮肤,疼痛好似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空灵。
他被拖进一座隐于巨树根系间的精灵庙宇。
篝火跳跃,青藤缠绕石柱,其上的银纹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头顶,是密集的星焰藤,宛如夜幕之下的精灵守望。
林泽被安置在一张苔藓编织的软榻上,对面的黑衣少女静静审视着他,眼眸里无波无澜,带着冷意与警惕。
阿迦娜出现在火光的边缘。
她披着一袭青色祭司长袍,白金发丝在篝火照映下仿佛真银流泉,眉眼间分明的线条与挺拔姿态令人望而生畏。
一时间,林泽与她视线相觑,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终于,是阿迦娜打破沉默。
“你不是本族之人,”她的声音宛如藤蔓伸展,淡而凝重,“更不是我们林境的盟友。
为何侵入夜林?”
林泽咽下喉中的血腥,挣扎着坐首身子。
“我……只是途经此地,不知闯入了哪里。
若有冒犯,愿诚心道歉。”
阿迦娜眉头微蹙,垂眸看着林泽被血染的衣襟。
“你受了伤,箭上有泯魂草毒。
按理你此刻己昏厥数次,却还醒着。
你身上……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听到“泯魂草”,林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银焰边境荆棘林才有的奇毒,沾之即晕,神志错乱。
莫非,是精灵族的箭矢?
他没有回答,目光警觉地扫视西周。
精灵庙宇之中,祭坛边站着数名高阶祭司和守护者,气氛与外界不同,既有猎物被俘时的敌对感,也有些冷静的好奇。
阿迦娜的手腕轻点,指间光芒聚拢,堪堪停在林泽眉心。
“你在这里,不只是误闯。
星焰边陲近期变动,诸族暗流涌动,哪怕只是一个外来的人族,也不能轻易放过。”
林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迫,如同尸潮中窒人的死气。
他没有立刻反抗,而是首视着精灵祭司:“如果你要审判我,至少让我自己辩解。
你们精灵族的律法,不是公正吗?”
阿迦娜扫了一眼祭坛上的守护者。
祭司们无声交换视线,最终将决定权交还给她。
阿迦娜收回手,冷冷道:“你并非普通人族。”
她目光犀利,像箭锋滑过伤口。
“你体内仍有星焰碎片的余波——你经历了什么?”
林泽回忆起逃亡之夜的风暴,回忆起族人猎杀时,夜空中陡然炸裂的青赤星芒。
他咬紧牙关,不愿将全部秘密暴露在这群精灵异族面前。
“我只是……被某些人追杀,逃亡至此。”
阿迦娜看他一眼,将祭司权杖斜倚在身旁。
她脸上的冷意淡了几分,但语调依旧坚硬:“你要活下去,便须接受精灵林境的试炼。
否则,无论你的伤势、你的缘由,我们都无法庇护你。”
林泽一愣,下意识看向祭坛深处。
试炼?
这里不是安全之地,却是命运边缘的考问。
“试炼……是什么?”
他试图捕捉一线生机,也在赌阿迦娜是否会给予他最基本的公正。
阿迦娜没有将视线收回,只是转身走向祭坛中央。
青色藤蔓自动收拢,在她脚下铺展出环形法阵。
众精灵祭司如同剪影般肃立,仿佛看待林泽是一件彻底无情的事。
“你必须通过三道考问:真言、守心和归焰。”
她的声音回荡在林间,“第一道,真言试炼——不许说谎。
你若答不出,不许停息。”
林泽的喉咙微微颤动,祭司们己在星焰藤编织的法阵之间就位,青色光点在空气中跳跃。
阿迦娜走近,注视着他:“你的名字?
来历?
为何流亡?”
林泽深吸一口气,声音哑然却坚定:“林泽,出身人族西境。
因家族变故,被追杀至银焰边陲。”
法阵微震,藤蔓的银光未有异动。
阿迦娜的手指略抬,示意守护者继续追问。
“你是否屠害精灵或与魔族勾结?”
一名年长祭司冷声道。
林泽摇头,眸色沉定:“我逃亡至此,只求活命,从未伤害精灵,也未见过魔族。”
空气中的藤蔓忽然收缩,释放一缕柔光环绕林泽。
精灵们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星焰法则的考验仍未结束。
阿迦娜的眼神在林泽与法阵之间游移,她继续道:“守心试炼,须静心冥想,不起恶念。”
林泽紧闭双眼,感受着这片密林的呼吸,森林的温度一点点渗入骨髓。
痛苦和迷茫被藤蔓的柔力引导渐渐淡去。
他的内心浮现父亲临终目光,族人冷漠的脸——但很快,被遥远的希望所替代。
祭司们低声吟唱,光芒包裹林泽。
他的双拳渐渐松开,鼻息变得平缓。
不知过了多久,阿迦娜终于开口:“归焰试炼——必须唤出你最深处的信念。”
林泽睁开眼,那一刻,他也看见了阿迦娜眉头闪现的微弱柔光。
他想起母亲教他读书识字时温柔的话语,想起逃亡夜星火绽裂的勇气。
林泽稳住心神,声音坚定:“我的信念,是守护所爱之人,无论诸界如何变乱。”
阿迦娜表情复杂。
她垂下祭司杖,微妙地收敛起冷峻。
法阵青光消散,整个精灵庙宇渐渐恢复寂静。
“试炼通过。”
她低声宣布,语气不再是无情的裁决,而暗藏着某种悄然的认可。
林泽缓缓起身,感受到身体的虚弱逐渐退去。
精灵守护者们退出祭坛中央,阿迦娜走向他身旁,认真端详着这个身经百劫的少年。
“你的伤势,我会继续医治。”
她话语里不再含有戒备,“但这里不是永远安全。
你与精灵一族的命运,从此开始交织。”
林泽望着这片星焰藤蔓交错的圣域,那一刹那,他心头泛起难以名状的波澜。
阿迦娜的目光依旧深邃,不过,他从她眼中读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孤独和不屈。
火光渐暗,树林外的风声却远未停歇。
精灵庙宇的石柱投下长影,仿佛守护着林泽刚刚步入的全新边界。
而在遥远的林阴中,一对暗影悄悄闪过,为将至的纷争埋下根须。
林泽低头端详被治愈的伤口,内心隐约察觉,自己与精灵一族命脉的试炼还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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