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多谢关心。”
许晚卿连忙站起来，因为动作稍急，脚踝一痛，身形微晃了一下。
郝桐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他的胳膊，那手掌温暖而有力，一触即分，却让许晚卿觉得被碰触的地方有些发烫。
“还没好利索，别急着逞强。”
郝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坐吧。”
他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在许晚卿对面坐下，身姿依旧笔挺。
“我是来送这个的，”许晚卿有些局促地指了指桌上的锦旗和礼袋，“真的非常感谢你那天的帮助，还有…那些专业的操作和讲解。
这个锦旗是给中队和你们班的，还有这个…”他把那个精致的礼袋推过去，“一点小心意，是家里寄来的药材，品相还不错，听说郝班长家里也是中医，或许用得上。
是感谢你个人的。”
郝桐看着那面叠得整齐的锦旗和那个明显用了心的礼袋，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他接过锦旗，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字，然后郑重地点点头：“谢谢，这份心意我们中队收下了，我会汇报上去。”
然后他看向那个礼袋，并没有立刻去拿，而是看向许晚卿：“个人就不用了，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只是一点药材，枸杞黄芪之类的，日常泡水喝也可以，”许晚卿急忙解释，生怕被拒绝，“真的不值什么钱，就是…一点谢意。
而且，能和懂行的人交流几句，我也觉得很…难得。”
他后面的话声音渐小，有点不好意思。
郝桐看着他诚恳又带着点执拗的眼神，沉默了几秒，终于伸手将礼袋接过，放在手边：“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谢你，许同学。”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许晚卿觉得该说的好像说完了，但又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肚子却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会客室里格外清晰。
许晚卿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早上因为紧张没吃多少东西，又折腾了这一路…郝桐显然也听到了，他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被他掩饰下去，表情依旧严肃：“没吃午饭？”
“…还没。”
许晚卿尴尬得头皮发麻。
“正好，也快到饭点了。”
郝桐抬手看了看表，“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食堂吃点？
尝尝我们消防队的伙食。”
他发出邀请，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许晚卿愣住了，在消防队吃饭？
这完全超出了他今天的计划。
但…这是一个能多待一会儿的机会。
“这…方便吗？
不会打扰你们吧？”
他有些犹豫地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多双筷子的事。”
郝桐站起身，“走吧，带你去体验一下。”
许晚卿赶紧跟着站起来，忍着脚踝的不适，跟着郝桐走出会客室。
郝桐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他的速度。
穿过整洁的院子，走向食堂的路上，偶尔遇到其他消防员，都会好奇地看向郝桐身边的许晚卿，然后笑着跟郝桐打招呼：“郝班，来客人了？”
郝桐只是简单点头回应：“嗯。”
消防队的食堂宽敞明亮，桌椅整齐，己经有不少消防员坐着吃饭，人声嘈杂却充满活力。
大家看到郝桐带着一个清秀的陌生男生进来，目光都好奇地聚焦过来，带着善意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郝桐似乎早己习惯这种注目，面不改色地拿了一个餐盘递给许晚卿：“自己打菜，随便吃，管够。”
他自己也拿了一个，走向打饭窗口。
饭菜的种类很丰富，大荤大素，看起来朴实却分量十足。
许晚卿打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郝桐很快也端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餐盘过来，坐在他对面。
“多吃点，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
郝桐说着，很自然地把一盘红烧肉往许晚卿那边推了推。
“谢谢…”许晚卿低头开始吃饭，消防队的饭菜味道意外地不错，很有锅气。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周围是消防员们豪爽的谈笑声。
许晚卿偶尔抬头，能看到郝桐吃饭速度很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只是效率极高，仿佛己经习惯了争分夺秒。
就在这时，许晚卿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是宿舍长李洋发来的微信消息，一连好几条。
李洋：”我靠！
晚卿！！
你火了！！！
“李洋：”链接：洛城消防V：学子街惊现“坑人”井盖，消防小哥暖心救援被困大学生“李洋：”链接：洛城日报V：大学生专注学习不慎卡脚，消防员专业破拆化解危机“李洋：”你看视频了吗？！
还有特写！
我的天，洛城消防和洛城日报都转了！
“李洋：”底下评论好多说你又惨又搞笑的哈哈哈！
还有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学霸的！
“许晚卿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手指有些发抖地点开李洋发来的第一个链接。
页面跳转到洛城消防的官方微博账号。
最新发布的一条视频微博，文案描述了事件经过，并提醒市民注意脚下安全。
而配的视频……明显是当时围观的某个同学用手机拍的！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但清晰度不低。
开头就是他半跪在地上，右腿卡在井盖里，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又有点懵。
然后就是郝桐带着消防员出现，蹲在他面前询问…甚至还有郝桐操作工具时，他咬着嘴唇、眼眶发红的特写！
视频后半段，居然还有他被救出来后，仰着头傻乎乎地问郝桐“督脉起于少腹以下骨中央，是指胞中吗？”
的画面！
郝桐回答时，镜头还给了他一个微微讶异然后微笑的帅气特写！
评论区更是没眼看：“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同学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学习太用功了！”
“学霸：我的眼里只有知识，没有井盖[doge]消防小哥好帅啊！
又专业又温柔！
还懂中医！”
“只有我心疼同学的脚踝吗？
看着都疼…不过最后那个问题真是神来之笔！”
“这是哪个大学的宝贝啊？
也太可爱了吧！”
“救命之恩，当…讨论经络学说以报之？”
“楼上的你会说话就多说点！”
“莫名好嗑是怎么回事？
（我错了我不该嗑但我忍不住）”许晚卿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脸颊、耳朵、脖子瞬间变得滚烫！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这么丢人过！
简首社会性死亡！
他当时只是疼懵了，加上郝桐提起中医，他脑子一抽就问了那个问题…怎么就被拍下来还全网传播了？！
他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表情变幻莫测，从震惊到羞耻到绝望，精彩纷呈。
他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者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怎么了？”
对面的郝桐察觉到他的异常，抬起头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许晚卿猛地抬头，哭丧着脸，把手机屏幕转向郝桐，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尴尬：“郝…郝班长…我们…我们好像上新闻了…洛城消防和日报都转了…完了…丢人丢大发了…”郝桐闻言，眉头微挑，放下筷子，接过许晚卿的手机，仔细地翻看了一下视频和评论区。
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看到评论区某些言论时，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把手机递还给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的许晚卿，语气平静甚至有点淡然：“嗯，看到了。
宣传消防安全，提醒市民注意公共设施隐患，是好事。
拍的也算客观。”
“可是…可是…”许晚卿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么丢脸的样子…还有我问的那个傻问题…全被拍下来了！
大家都看到了！
我们学校的人肯定也看到了！
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他简首欲哭无泪。
郝桐看着他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没什么丢人的。”
许晚卿抬起头，尴尬地看着他。
“意外谁都会遇到。
重要的是处理意外的方式和结果。”
郝桐的目光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当时很冷静，也很配合。
至于那个问题…”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非常认真地说：“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思考专业问题，在我看来，恰恰说明你对自己的专业很有热情，心无旁骛。
这不是什么傻问题，至少我这个半吊子中医世家出来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真的…吗？”
许晚卿怔怔地看着他，郝桐的话像是一股清泉，稍稍浇灭了他心中羞耻的火焰。
“嗯。”
郝桐肯定地点点头，然后拿起筷子，指了指许晚卿几乎没动几口的饭，“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这种事，过几天就没人记得了。”
正说着，郝桐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中队工作群里也在转发这条视频，还有队友@他开玩笑。
郝桐面不改色地回了几个字：”正常工作。
吃饭。
“然后就把手机静音，反扣在桌上。
他这个小小的举动，莫名地让许晚卿慌乱的心安定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丢人”的念头甩开，重新拿起筷子。
虽然脸上还火烧火燎的，但看着对面镇定自若、继续认真吃饭的郝桐，许晚卿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少，在这个唯一亲眼见证了他最糗时刻的人眼里，他似乎…并不那么糟糕。
食堂里依旧喧闹，但他们这一桌，却陷入了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氛围之中。
许晚卿埋着头，开始认真地吃饭，只是耳根的那抹红，久久未能褪去。
而他对面的郝桐，目光偶尔掠过他发红的耳朵，眼神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柔和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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