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干硬的面包和冰冷的矿泉水，暂时压下了胃里灼烧的饥饿感，却无法驱散浸透骨髓的寒冷与疲惫。
苏沐秋蜷缩在避风的墙角，雨水虽然小了些，但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走他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
胸口的口袋里，那方手帕和硬质卡片的存在感变得异常清晰。
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像一根刺，提醒着他雨夜中那短暂而诡异的遭遇。
那个女人，那个地址……它们代表着什么？
是陷阱，还是机遇？
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盘旋，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生存，是此刻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能勉强过夜的地方。
这条街不能再待了，林皓的出现像是一记警钟，这里己经不再安全。
他挣扎着站起身，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寒冷而有些麻木。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稍微活动了一下，正准备离开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再次打破了街角的相对宁静。
苏沐秋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阴影里，但己经晚了。
那辆熟悉的、线条流畅而充满攻击性的跑车，再一次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这一次，它没有疾驰而过，而是稳稳地停住，仿佛猎食者终于锁定了猎物。
车门打开，首先迈出的是一只锃亮的、限量版的运动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然后是修长的腿，包裹在昂贵的名牌牛仔裤里。
林皓。
他换了一身更为休闲但依旧价值不菲的装扮，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搂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伴，似乎是在进行雨夜的“兜风”或者寻找新的乐子。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街面，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苏沐秋立刻低下头，将脸隐在阴影和乱发之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他屏住呼吸，希望对方只是路过，希望自己这污秽不堪的样子能够完美地融入背景，不被注意。
然而，命运似乎偏偏要与他作对。
林皓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乞丐”身影时， initially 并没有停留。
但就在他即将移开视线的一刹那，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尽管苏沐秋此刻衣衫褴褛，面容被污垢和乱发遮盖，身形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消瘦变形，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比如那下颌的线条，那偶尔抬起时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某些特质，对于曾经无比熟悉他的人来说，依然留下了模糊的印记。
林皓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和难以置信。
他松开了搂着女伴的手，朝着苏沐秋的方向，缓缓走了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女伴不明所以，娇声问道：“林少，怎么了？
一个臭乞丐有什么好看的？”
林皓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牢牢锁定在苏沐秋身上。
他越看，眼中的怀疑就越发确定，最终转化为一种混合着惊讶、戏谑和残忍的兴奋光芒。
“呵……呵呵……”林皓低笑起来，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阴冷，“我当是看错了呢……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他停在苏沐秋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只掉进泥潭的珍稀动物。
“苏、沐、秋。”
他一字一顿地叫出了这个名字，语气中充满了玩味和确认。
苏沐秋的身体彻底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暴露了。
在拥有复仇的力量之前，在他准备好之前，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最大的仇人面前。
他依旧低着头，但紧握的双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的旧伤之中，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立刻扑上去。
不能动手！
现在动手，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
不认识老朋友了？”
林皓见他不答话，语气更加轻佻，“苏大少，这才几年不见，你怎么混成这副德性了？
你们苏家……哦，对不起，我忘了，苏家己经没了。”
他故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嘴角却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
冰冷的雨水顺着苏沐秋的额发流下，滴进他的眼睛，一片酸涩。
但他没有去擦，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用沉默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然而，这沉默在林皓看来，无疑是懦弱和屈服的表现。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