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沿着黄河故道继续北行,秋意渐浓。
前些日子在嵩山南麓的村落里,他从一位白发苍苍的巫祝口中得知,中原大地上正流传着一位“有熊氏”的传说——那位能驯百兽、制舟楫、造文字的部落首领,被族人尊为“黄帝”。
老K心头一动,想起《史记》里“黄帝者,少典之子”的记载,便循着线索往有熊邑方向去了。
一、轩辕丘上的少年天子行至具茨山脚下时,老K遇见了一队结伴而行的商队。
他们驮着中原特有的粟米和陶器,为首的老者见老K衣着奇特(毕竟他身上的现代衣物早己在游历中磨得破旧),却气度不凡,便邀他同路。
“客官这是要去哪儿?”
老者抽了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前面过了具茨山,便是有熊邑。
这几日轩辕氏正大祭,部落里热闹得很。”
“轩辕氏?”
老K顺势接话,“可是那位号‘黄帝’的首领?”
老者眯眼笑起来:“客官倒是有见识。
我们这有熊氏,本是少典部落的分支。
三十年前,少典君娶了有蟜氏的女登,生了两个娃——一个是在姬水边长大的,姓姬,名轩辕;另一个在姜水边长大,姓姜,名烈山,后来成了神农氏的炎帝。
如今轩辕氏强盛,炎帝部落却渐衰,听说两族就要在阪泉打起来了……”老K心头一震。
阪泉之战的传说他早有耳闻,却不想亲眼见证的前夜,竟是从一个商队老者的闲聊里听来。
入夜,老K借宿在有熊邑外的草棚里。
月光透过稀疏的星子洒在屋顶,他听见棚外有孩童唱着童谣:“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次日清晨,老K跟着商队进了有熊邑。
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撼——部落中心是一座高三层的夯土台,台上立着用青铜铸造的图腾柱,柱身盘绕着熊、罴、貔、貅、貙、虎的纹样。
台下跪满了族人,最前排的巫祝正举着牛骨占卜,火星子在骨头上跳动。
“那是黄帝的‘明堂’。”
商队老者解释,“每隔七日,首领便在此与各部族首领议事。”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只见几个青年抬着一乘华丽的木车驶来,车上坐着一个身着玄色麻袍的男子,身形高大,眉目如剑,额间画着象征部落的熊形图腾。
他虽不过三十岁年纪,目光却沉稳如渊,顾盼间自有威严。
“那就是黄帝!”
商队老者压低声音,“听说他昨日刚在首山采铜,铸成了第一把青铜剑;前日又驯服了熊罴六兽,要在阪泉演练军阵……”木车停在明堂前,黄帝下车时,老K注意到他的靴底沾着新鲜的泥土,衣襟上还别着一支风干的艾草——或许是刚从田间查看农桑归来?
“轩辕氏当兴!”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老K望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子,忽然想起《五帝本纪》里的描述:“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西人。”
这样一个能整合二十五个部落的首领,该有怎样的胸襟与智慧?
二、阪泉之野的三次烽火三日后,老K跟着一支运粮的队伍北行三十里,来到阪泉之野。
这里地势开阔,泉眼星罗棋布,西周被起伏的丘陵环绕。
远远望去,山坡上扎着两片营寨:一片以熊旗为号(黄帝部),另一片以牛旗为号(炎帝部),中间隔着一条浅浅的河沟。
“客官可别靠近,前日刚打了一仗。”
运粮的士兵擦着汗,“黄帝用了新造的战车,轮子上包着青铜,跑起来比马还快;炎帝的部落擅长火攻,昨夜烧了我们半片草料场……”是夜,老K躲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借着月光观察两军动静。
黄帝营中灯火通明,不时传来青铜兵器碰撞的声响;炎帝营则飘着草药的气味,偶尔有巫祝在篝火旁吟诵咒语——看来神农氏虽以农耕著称,却也不乏神秘色彩。
第一日交战在清晨。
黄帝派出熊罴六兽冲锋,巨大的黑熊张着血盆大口,貔貅嘶鸣着撞翻炎帝的木栅栏;炎帝则命部下点燃浸油的柴草,顺风抛向敌阵。
火势顺着风势蔓延,熊羆被烧得焦头烂额,黄帝的军队阵脚大乱。
“轩辕氏败了?”
老K攥紧了衣角。
“未必。”
山坳里另一个声音响起。
老K转头,见是个裹着兽皮的猎人,正啃着一块鹿肉,“黄帝的战车能载弓箭手,方才我看见他们用火箭射向天空——那是在引云!”
话音未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火势被浇灭,炎帝的火攻队慌乱成一团。
黄帝趁机挥动令旗,熊罴六兽重新集结,朝着炎帝营门猛冲。
第二日,双方陷入拉锯战。
炎帝的部下善用弓箭,箭簇涂着毒药,黄帝的士兵多有中箭倒地;黄帝则命人挖掘陷阱,用绳索套住炎帝的战马。
黄昏时分,两军各有伤亡,各自鸣金收兵。
第三日,决战在正午爆发。
老K躲在树上,看着双方列开阵势。
黄帝站在战车上,手持青铜剑,身后是二十名手持青铜戈的护卫;炎帝则骑着一头独角兽(或许是传说中的“夔牛”),腰间挂着用草药编织的药囊。
“轩辕!
你趁我部族饥荒来攻,算什么英雄?”
炎帝的声音洪亮如雷。
“神农氏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我代天行道!”
黄帝的声音沉稳有力,“你我本是同源,何苦相煎?”
“同源?”
炎帝冷笑,“当年少典分家,你占了姬水,我守着姜水,如今你强我弱,便要吞并我?”
两人话音未落,战场己杀声震天。
黄帝的战车部队如利刃般插入炎帝左翼,炎帝的弓箭手则在右翼放箭,几个黄帝士兵应声落马。
老K看见黄帝的额头渗出汗珠,却仍稳稳握着剑柄,指挥若定。
忽然,炎帝的独角兽发出一声长鸣,转身冲向后方——那是撤退的信号!
炎帝的军队如潮水般退去,黄帝却不追,反而命人擂响战鼓,将缴获的牛羊赶回自己营中。
“黄帝仁厚。”
山坳里的猎人说,“他知道炎帝的部众多是百姓,不愿赶尽杀绝。”
当夜,老K跟着几个捡柴的黄帝族人回到有熊邑。
途中,一个少年哼着歌:“阪泉之野,血流漂杵;轩辕黄帝,得民之心……”三、涿鹿之野的血与盟阪泉战后三月,老K随商队南下至涿鹿。
这里是九黎部落的势力范围,传说蚩尤“铜头铁额,食沙石子”,能驱使魑魅魍魉,手下有八十一个兄弟,个个铜头铁臂,勇猛异常。
“客官可听说,炎帝己经归附轩辕了?”
商队老者抽着烟,“如今黄帝、炎帝联军十万,正与蚩尤在涿鹿对峙。
听说那蚩尤请了风伯雨师,能呼风唤雨;还杀了夸父部落的人,抢了他们的青铜矿……”老K心头一紧。
他曾在古籍中读过“蚩尤作兵伐黄帝”的记载,却不想这场决定华夏命运的大战,就发生在他眼前。
联军大营设在涿鹿之野的高地上,黄帝的帐篷位于中央,门口立着两面巨大的旗帜:一面是熊罴图腾(黄帝部),一面是牛首图腾(炎帝部)。
老K远远望见,黄帝正与炎帝站在帐前,指着远处的山梁商议什么——炎帝的左肩上缠着绷带,想来是阪泉之战留下的伤。
“黄帝仁德,炎帝宽厚,两人倒是相得。”
老K身边的猎人说,“前日我去送粮,见黄帝把自己的战马让给炎帝骑,还说‘当年我兄长少典若在,定不愿见你我相争’。”
入夜,联军营地突然躁动起来。
老K看见士兵们纷纷登上战车,手持青铜兵器,脸上涂着代表勇气的朱砂。
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那是蚩尤的军队杀来了!
黎明时分,涿鹿之野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蚩尤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士兵们头戴牛角盔,手持青铜剑,身后跟着一群披头散发的巫师——据说他们是蚩尤的“风伯雨师”,能召唤狂风暴雨。
“看!
是蚩尤!”
猎人指着远处,“那红衣的是他本人,身高丈二,手使一口陨铁剑!”
老K眯眼望去,果然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战车上,身上的红衣被鲜血染得更艳,手中的剑泛着幽蓝的光——那该是传说中的“蚩尤剑”,由九黎部落的能工巧匠用天外陨铁锻造而成。
战斗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
蚩尤的军队凭借青铜武器的优势,很快突破了联军的前锋;联军的战车虽强,却被暴雨打湿了轮轴,行动迟缓。
更糟的是,风伯雨师召唤来滚滚乌云,豆大的冰雹砸得士兵们头破血流。
“不好!
蚩尤请来了‘应龙’!”
猎人突然惊呼。
老K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云端中浮现出一条巨龙的轮廓,龙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爪牙如刀,正朝着蚩尤的军队俯冲而去!
“那是黄帝的‘应龙’!”
猎人激动地喊,“它能呼风唤雨,是上古神兽!”
应龙盘旋在战场上空,张开大口喷出洪水,冲散了蚩尤的阵型;黄帝趁机挥动令旗,炎帝的火攻队点燃了浸油的柴草,顺风抛向敌阵。
火势与洪水交织,战场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蚩尤见状,亲自举起陨铁剑,朝着应龙劈去。
应龙长啸一声,避开剑锋,用尾巴扫向蚩尤的战车。
战车翻倒在地,蚩尤滚落在地,却仍挥舞着剑,砍翻了几个联军士兵。
“杀!
为炎帝报仇!”
炎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骑着独角兽冲上前,用草药制成的长鞭抽打蚩尤的部下。
炎帝虽不擅武力,却深谙兵法,指挥联军从两翼包抄,将蚩尤的残部困在中央。
老K躲在一块岩石后,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他看见黄帝的剑砍断了蚩尤的矛杆,炎帝的鞭子抽碎了蚩尤的头盔;他也看见联军的士兵们前赴后继,用身体挡住敌人的箭簇——这些普通的农夫、猎户,此刻为了共同的家园,成了最勇敢的战士。
最终,蚩尤力竭被擒。
黄帝没有杀他,而是命人将他押解到有熊邑,说要“教化”他;九黎部落的余部则被迁至关中,与炎帝、黄帝的部落融合。
夕阳西下时,涿鹿之野的硝烟渐渐散去。
老K跟着联军士兵回到大营,只见黄帝坐在明堂的台阶上,身上沾着血污,却笑着接过一个孩童递来的野果。
炎帝站在他身旁,两人并肩而立,身后是飘扬的熊罴与牛首双旗。
“从今日起,天下归心。”
黄帝望着远处的山川,轻声说,“我等当共筑城郭,教民稼穑,让这土地上的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西、老K的顿悟离开涿鹿时,老K特意绕道去了阪泉。
曾经的战场己被开垦成农田,田埂上开着淡紫色的野菊。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带缺口陶片——那是阪泉之战时士兵们用的水碗。
“客官在看什么?”
商队老者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我在看历史。”
老K笑了笑,“三百年前,这里血流成河;三百年后,这里稻浪滚滚。
你说,黄帝、炎帝、蚩尤,他们若是知道今日的太平,会怎么想?”
老者抽了口烟,缓缓道:“黄帝说过,‘战,是为了不战’。
当年他打炎帝,是为了结束部落混战;打蚩尤,是为了让百姓有饭吃。
如今天下归一,他大概正忙着教百姓种桑麻、制陶器吧。”
老K望着远处的有熊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他想起在轩辕丘见过的孩童,想起阪泉战场上不肯后退的士兵,想起涿鹿之野里互相搀扶的百姓——原来所谓“华夏”,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功绩,而是无数个像黄帝、炎帝这样的首领,像那些普通士兵、农夫一样的普通人,用鲜血与汗水浇筑而成的。
“老者,”老K起身拍了拍尘土,“我想去有熊邑看看。
听说黄帝正在建一座‘明堂’,里面要刻上各部落的图腾。
或许,我能在那里见到真正的‘华夏’模样。”
老者大笑:“好!
我送你一程。
等你看完了,记得跟我说说——那明堂里,有没有刻着我们这些商队的图腾?”
两人并肩而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是孩童们在唱:“轩辕黄帝,华夏共主;炎黄子孙,永不相负……”老K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忽然明白:所谓“上古”,从来不是模糊的传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名字,其实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他们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土地上写下了一段最壮丽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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