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扬起滚滚黄尘,像一条土黄色的巨蟒,在荒凉的公路上蜿蜒前行。
车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单调,也越来越陌生。
广袤的、缺乏生气的土地向天际延伸,偶尔能见到几棵枯树扭曲的剪影,或是远处山丘上废弃的瞭望塔,像被遗忘的骨骸矗立在烈日下。
柏油路面逐渐被颠簸的土路取代,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内人的心跟着往上一提。
领头的越野车速度很快,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仿佛急于赶往某个目的地。
纳吉姆的身影透过前车的后窗隐约可见,他似乎在不停地打着电话,侧脸看上去线条紧绷,与在机场时那种程式化的冷漠又有所不同。
林默身旁坐着一个叫刘晓的男生,物理系的,平时话不多,此刻也忍不住低声嘟囔:“这路……不像去市区的啊?
交流会不是在首都大学吗?”
没人能回答他。
另一个女生有些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从布满灰尘的车窗看清外面:“手机信号好像越来越弱了。”
李老师坐在副驾驶位,几次试图通过车载电台联系前车的纳吉姆,询问行程安排,但得到的回应总是夹杂着电流噪音的、含糊不清的短句,大意是“抄近路”、“很快就到”。
一种无声的焦虑开始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最初的兴奋和新奇感早己被漫长的、方向不明的旅程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凝聚的不确定性。
林默注意到,开车的本地司机——一个留着浓密胡茬、眼神躲闪的男人——似乎也有些紧张。
他的手指不时无意识地敲击方向盘,目光频繁地扫向后视镜,不只是看他们这辆车,更像是在警惕地观察着车后的情况。
又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简陋的检查站。
几段破烂的路障随意地摆在路中间,旁边站着两个穿着松垮军服、肩上挎着老旧AK步枪的士兵,眼神懒散,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漠然。
纳吉姆的车率先停下,他下车快步走过去,和士兵交谈起来,递过去一些文件和钞票。
过程很快,士兵随意地翻了翻文件,挥挥手便放行了,甚至没有检查后面的车辆。
“他们……不看我们的护照吗?”
刘晓小声问,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车队再次启动,驶过检查站。
林默回头望去,看到那两个士兵正分着钞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种极其别扭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这不像正式的检查,更像是一种交易,一种过路费。
道路变得更加崎岖不平,周围的景象也越发荒僻。
手机信号彻底消失了。
车里的空调似乎也出了故障,闷热和尘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领头的越野车突然离开主路,拐上了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颠簸小路!
“哎?
怎么拐弯了?”
李老师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询问司机。
司机只是含糊地摇了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快速说了一句:“纳吉姆先生说的,这条路更好走。”
窗外,只有连绵的、看不到尽头的荒丘和枯草。
天空湛蓝得刺眼,却给人一种巨大的、无所依托的恐慌感。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车厢。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没有人说破。
一种冰冷的、粘稠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学术交流的幻象彻底破碎。
他们此刻正奔驰在一片陌生而充满未知的土地上,目的地成谜,而唯一能指引方向的人,行为却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疑点。
林默感到手心渗出冷汗,他紧紧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指节有些发白。
他望着前方那辆同样颠簸前行、仿佛对这一切异常毫无察觉的领头车,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我们可能迷路了。
或者,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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