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婧找到后勤部时,我正在擦拭茶盘。
她没穿作训服,换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摇曳生姿。
与这间灰扑扑的屋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姐姐,”她声音甜得发腻,目光在狭小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这里环境可真……清静啊。”
我没接话,用软布仔细抹过茶盘上的水渍。
老张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临走前递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林婧婧自顾自在我对面坐下,将手里一个精致的纸袋放在桌上。
“刚出炉的蛋挞,阿凛特意绕路去城西那家老字号给我买的。”她翘起兰花指,推开纸袋,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我想着江姐姐你这里估计没什么好吃的,就带两个给你尝尝。”
蛋挞烤得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
我放下茶盘,拿起茶杯,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
“阿凛他啊,就是太紧张我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却满是炫耀,“非说训练辛苦,要给我补补。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毕竟以后要代表队里出去比赛,辛苦点也是应该的。”
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江姐姐,你知道吧?就是明年开春那个国际演习,名额定给我了。”
我抬眼看她。
她立刻坐直身体,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无奈:“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毕竟你为了这次考核准备了那么久……可是阿凛说,机会要留给更有潜力的人。他还说……”
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表情,才慢悠悠地接上:“你年纪大了,反应和体力都跟不上了,硬撑着反而不好,容易出丑。在后勤安安稳稳的,也挺适合你。”
我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
“说完了?”我问。
林婧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她精心准备的台词,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江姐姐,你别误会,我和阿凛都是为你好……”
“蛋挞,”我打断她,目光落在那个纸袋上,“再不吃要凉了。”
林婧婧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甜笑掩盖。
“也是,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拿起一个蛋挞,小口咬了一下,酥皮簌簌掉落,沾在她昂贵的裙子上。
她惊呼一声,连忙拍打。
有些狼狈。
我拿起热水瓶,给空了的茶壶注水。
蒸汽升腾,隔在我们之间。
“江姐姐,”她整理好裙子,重新挂上笑容,语气带着施舍,“其实你要是真想摸枪,以后我可以跟阿凛说说,让你去器械库帮帮忙,擦擦枪什么的。总比整天对着这些瓶瓶罐罐强,你说是不是?”
水注满了。
我盖上壶盖。
“不必了。”我说,“我觉得泡茶挺好。”
林婧婧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也是。”她站起身,拎起她的名牌小包,姿态优雅,“人贵有自知之明。江姐姐你能想通,最好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和阿凛的订婚宴,下个月办。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我没回应。
她也不在意,哼着歌,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远了。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蛋挞甜腻的香气,和她留下的,那点令人不适的香水味。
我拿起那个纸袋,连同里面剩下的蛋挞,一起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
然后我打开窗户。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很快冲散了那甜腻的味道。
我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
训练场上,周凛正在指导林婧婧进行据枪练习。
他站在她身后,几乎是半抱着她,手把手地调整她的姿势。
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
但想必,是极尽耐心的。
我收回目光,拿起桌上那本粘好的狙击证。
指尖,轻轻点着照片上,那道裂痕。
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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