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钥匙02:03。
整容室的白炽灯突然电压不稳,闪成心跳的频率。
林缝把铜钥匙攥得发烫,指背二维码像被炙烤,发出细密刺痛。
周雨还缩在墙角,手机终于停止录像,屏幕却亮得诡异——相机界面自动跳转到相册,最新一段视频缩略图全黑,时长00:00,显示大小却占用了1.08G。
“点不开……”她颤声。
林缝瞥了一眼,头皮发麻:规则在吞噬存储,像把现实压缩进二维码。
他伸手去拉周雨,指尖刚碰到她手腕,一股冰凉的静电顺着皮肤爬过去,周雨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瞳孔骤然扩大。
“听。”
她喃喃,“有人在耳朵里念数字。”
林缝屏息,果然听见极细极轻的“嗒嗒”声,像指甲敲玻璃,节奏——·----·-·-······---····-···-···摩斯。
他高中玩过无线电,下意识翻译:Q R C O D E G O DQR CODE GOD——二维码之神?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剪断。
林缝喉咙发干,对周雨低声道:“想活命,先把手机关机。”
周雨忙不迭长按电源键,屏幕却跳出红色提示:权限不足,无法关机。
“扔!”
林缝一把夺过手机,拉开消毒间的高压灭菌柜,把手机塞进不锈钢提篮,砰地合盖。
柜内温度134℃,塑料融化“滋啦”作响,红光闪了几下,终于熄灭。
周雨脸色惨白:“我妈刚给我买的……命重要还是手机重要?”
林缝打断,把铜钥匙举到她眼前,“现在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铜钥匙在灯下泛出暗金色,柄端刻着“-1F”,齿口却并非现代铣床切割,而是手工锉痕,齿背还残留半片朱砂封蜡,像旧社会钱庄的密匣钥匙。
林缝深吸一口气:“跟我去负一层,找到‘纸人张’,把事了了。
中途无论看见什么,别问、别拍、别尖叫。”
周雨颤着点头,忽然指他背后:“你……你的影子——”林缝回头,灯光把两人投在墙上,他的影子竟比真人多出一条手臂——第六指的投影正独自摆动,像告别,又像邀请。
二、电梯负一层从未出现在员工手册。
整栋殡仪馆建于1983年,地上三层:告别厅、火化间、行政楼。
地面图标只到“1”。
但林缝入职第一天就注意到,火化炉背后有一扇锈铁门,常年被垃圾车挡住,门楣斑驳红字:禁止入内他问过老姜,老姜吐着烟圈:“以前防空洞,塌方了,堵死。”
此刻铜钥匙在掌心震动,像指南针指向铁门。
两人推着空担架车做掩护,一路躲监控。
火化炉夜班停火,炉膛余温60℃,铁壁散发暗红,像巨兽咽喉。
锈铁门出现,把手被铁丝缠死。
林缝用第六指去触铁丝,指腹二维码亮起幽蓝,“滋啦”一声,铁丝自动熔断,断口整齐,像被激光扫过。
门后是电梯井,老式拉闸铁笼,轿厢停在地面层,钢索锈迹斑斑。
控制面板只剩两个按钮:△〇△是“1”,〇没有标注。
林缝把铜钥匙插入〇旁的小孔,向左旋90°。
按钮亮起绿光,显示“-1F”。
铁笼门“哐当”自开,轿厢里涌出一股1970年代的老灰尘,混着樟脑与糯米浆的味道。
周雨怯问:“真……真下去?”
“不下去,天亮死。”
林缝拉她进笼,合上闸。
铁笼下降,钢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像老人关节。
下降时间异常长,足有30秒,仿佛4米层高的地基被无限拉长。
轿厢壁是铁板,焊痕粗犷,镜面却隐约照出人影——林缝发现,铁板映出的自己,左眼是空洞,血流成线。
他下意识摸脸,干燥,可镜中血线己滴到锁骨。
周雨也看见,捂住嘴不敢吭声。
“幻象。”
林缝自我安慰,却听见镜中自己开口,声音重叠回声:“六指是钥匙,左眼是门, QR是神,你——是祭品。”
话音落,铁笼猛地一震,触底。
门闸自动升起,外面是一条3米宽、4米高的混凝土隧道,顶灯间距20米,白炽灯罩上落满黑色符灰。
隧道墙壁用红漆刷着巨大箭头和编号:纸库区A-E扎纸区1-7晾尸区①-⑨像一座倒置的地下小镇,专给死人服务。
空气阴冷,湿度80%,却夹杂硝磺味,像鞭炮作坊。
林缝抬脚,发现地面铺着老青砖,砖缝渗出暗红膏状物,踩上去粘鞋。
周雨小声:“像……像血糯米。”
林缝蹲下,用钥匙刮了一点,捻开,颗粒分明,确实是糯米,只是被大量朱砂与盐硝染红。
旧社会民间传:糯米镇尸,朱砂辟鬼,盐硝防腐。
这里把三种材料熬成膏,铺成路,意为“死人走阴,不粘阳土”。
隧道尽头,一架木辘轳“咯吱”自转,像迎接。
三、尸妆录·来历两人贴着墙根走,周雨忽然指前方:“看,招牌。”
暗黄铜牌悬在梁下,字迹工整:北郊殡仪馆·旧馆遗址始建于1951,迁于1983今为民俗用品仓库,闲人免进林缝脑中“叮”一声,像拼图对上缺口。
他从小住在北郊福利院,距离这里不到800米。
院长奶奶常说:“以前还有老馆,烧人味飘得满街都是,后来封了。”
他以为“封”是拆除,原来整座地下世界被整体掩埋。
铜钥匙越攥越热,像催促他继续。
再往前,出现一排砖砌神龛,高1米,供台积灰,龛里却空无一物。
神龛背后,有破损石碑,半埋黄土。
林缝拂去灰,借手机余光辨读:“……缝尸匠一脉,擅以六指为钥,开阴阳之匣……“……凡得尸妆录者,必守三戒:一戒私改死相,二戒泄露二维码,三戒擅断六指……“……违戒者,魂化纸衣,永镇负一。”
碑文落款:一九五七。
周雨小声读,声音发抖:“六指……说的不就是你?”
林缝喉头干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先天畸形”产生恐惧以外的情绪——宿命。
他出生即被弃,襁褓里只有一张红纸:“六月六,纸人哭,指六枝,缝阴屋。”
院长以为是疯话,随手夹在他档案。
此刻红纸上的字,与碑文逐句对应。
“缝阴屋”——指的就是这座地下旧馆。
他并非随机被弃,而是被“选”中。
六指不是畸形,是钥匙;尸妆录不是工作手册,是族谱;他以为第一次扫码是偶然,其实是钥匙归位。
西、记忆闪回(身世初揭)碑文旁,有半截断墙,嵌着1950年代的老木窗。
窗棂上,残留褪色的剪纸窗花:纸人捧镜,镜中无脸。
林缝指尖触到纸人的一瞬,大脑“嗡”地被灌入片段——记忆1:产房白炽灯、消毒水、女人惨叫。
医生倒提婴儿,拍打屁股,婴儿不哭。
医生低喝:“多一指,不祥。”
护士抱走,穿过长廊,窗外纸人列队,像送葬。
记忆2:福利院深夜大雪,院长奶奶关灯。
婴儿床旁,纸人张贴在窗上,用朱砂画眼,眼角滴血。
婴儿林缝睁眼,纸人眼也睁开。
记忆3:少年林缝第一次进殡仪馆做志愿者,被派去抬纸扎别墅。
纸别墅门楣写着“林府”。
他好奇推门,纸门后是一面镜子,镜里少年无左眼。
此刻,记忆与现实重叠——断墙纸人、碑上“纸衣”、碑阴“缝阴屋”,全部指向同一个答案:他生来就被预定为“缝尸匠”继承人,左眼是留给“纸人张”的报酬,第六指是打开地下世界的钥匙,尸妆录是“合同”,扫码是“签字”,夜班守则第0条——“如果尸体脸上有二维码,别扫。”
是上一任继承者用命写给他的“劝阻”,可惜,他还是扫了。
五、纸人张记忆潮退,林缝踉跄一步,扶住神龛。
龛内无像,却自动燃起两根白烛,烛泪像泪。
烛火照出隧道尽头的人影——高1米8,纸扎身材,关节用竹篾削成榫头,外糊白纸,脸用朱砂点画五官,嘴角开裂到耳,红得滴血。
纸人张。
他(它)右手提着一只旧式马灯,灯罩里燃的不是火,是一团翻动的黑字,像活体代码。
左手捧一只空瓷盘,盘底用毛笔写:左眼周雨吓得后退,脚跟踩到红糯米,“吱”一声粘响。
纸人张开口,声音却像老姜重叠着婴儿哭声:“钥匙带来了,门该开了。”
他(它)抬手,指向林缝第六指。
指背二维码立刻亮起,幽蓝光线投射到隧道顶部,形成巨大QR图样。
图样中心,缺失一个“眼”形模块——正是林缝要归还的“左眼”。
纸人张发出“嘶嘶”笑声:“把眼放进盘里,你得到答案,我得到自由。”
林缝握紧铜钥匙,指节发白:“老姜呢?”
“老姜是上一任‘保管者’,他任务失败,纸衣己披。”
纸人张晃了晃马灯,灯罩黑字凝成一张扭曲人脸,正是老姜,张嘴无声呐喊。
周雨颤声:“我们凭什么信你?”
纸人张歪头,竹篾发出“咯吱”脆响:“不信,天就亮了。”
隧道顶灯“啪啪”连灭,黑暗像潮水涌来,只剩马灯黑字翻滚。
倒计时最后一次在林缝视网膜闪现:00:00:00日出倒计时:01:59:47真正的游戏,现在开始。
六、出口纸人张转身,提着马灯走向隧道更深处。
每走一步,脚下便渗出一张湿脚印,脚印由黑转红,像给路面盖邮戳。
林缝看向周雨,声音低而哑:“两条路:一,跟他走,拿左眼换答案;二,原路逃,天亮前被规则反噬。”
周雨咬唇:“我……我跟你走。”
她忽然伸手,握住林缝第六指,掌心冰凉,却坚定。
六指二维码感应到第二人温度,幽蓝光晕扩大,把两人裹在一起,像共犯的光手铐。
他们迈步,跟着纸人张,走进隧道尽头。
背后,无灯自亮,神龛白烛“噗”地熄灭,烛泪凝成最后一滴泪形。
石碑无声龟裂,裂缝里渗出细小纸屑,像提前撒的纸钱。
无人看见,碑阴最后一行小字,缓缓浮现:“——1957年,缝尸匠林氏,愿以子孙六指,守夜百年。”
而2025年的此刻,林氏最后的六指,正踏在百年终点线上。
前方,黑暗里传来纸人张的童谣:“六月六,纸人哭,指六枝,缝阴屋;左眼无,右眼枯,二维码里,神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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