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刺眼的蓝色,像一道嘲讽的裂痕,刻在了林晚照的视网膜上。
她盯着空荡荡的教室门口,沈倦离开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名火首冲天灵盖。
不小心?
划到墨水?
骗鬼呢!
谁家不小心能把墨水划得那么圆润,那么恰到好处地落在袖口这种显眼又难洗的地方?!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纸袋,恨不得首接扔进后面的垃圾桶。
但手指攥紧袋口,骨节发白,最终还是颓然地松了力道。
不能扔。
扔了,那个小心眼的沈倦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更刁钻的法子来折腾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表面一副清冷学神、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内里根本就是个锱铢必较、恶劣透顶的混蛋!
“洗衣小妹……”林晚照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感觉自己的高中生涯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
认命地拎着纸袋回家,又是一番与顽固污渍的搏斗。
蓝墨水比奶茶渍更难对付,她几乎用尽了十八般武艺,搓得指尖发烫,才让那抹蓝色变得浅淡了些,但仔细看,依旧能看出痕迹。
第二天早上交还衬衫时,林晚照几乎是带着一种“我看你怎么挑刺”的破罐破摔心态。
沈倦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晨曦将他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安静美好得像个假象。
林晚照把衬衫放在他桌上,这次连话都懒得说,转身就要走。
“等等。”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成功钉住了她的脚步。
林晚照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像要杀人:“还有事?”
沈倦拿起衬衫,目光落在袖口那处被反复搓洗过的地方,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个动作很轻,很快,快到林晚照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抬起眼,看向她,棕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欠揍。
“这里,”他指了指那淡淡的痕迹,“没洗干净。”
林晚照感觉自己脑子里的某根弦“啪”一声断了。
“沈倦!”
她终于忍不住,连名带姓地低吼出来,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有些发颤,“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那是蓝墨水!
我能洗成这样己经快把手搓掉一层皮了!
你以为我是专业干洗店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几个早到的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沈倦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爆发,微微一怔,看着她气得泛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眸色深了些许,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哦。”
他淡淡地应了一个字,然后将衬衫慢条斯理地叠好,放回桌肚,仿佛刚才那句挑剔不是出自他口。
“下次注意。”
林晚照:“!!!”
下次?
还有下次?!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差点内伤。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摔在桌肚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声更明显了。
从那天起,林晚照的“洗衣小妹”生涯正式步入“常态化”。
沈倦的“不小心”花样百出。
今天可能是篮球场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印,明天可能是午餐时“不小心”溅上的油点,后天可能是化学实验课“不小心”沾上的不明试剂……他那件号称要穿三年的白衬衫,仿佛自带吸引污垢的磁场,而且总能精准地在放学时分,以一种需要精心处理的状态,出现在林晚照面前。
林晚照从最初的愤怒、憋屈,到后来的麻木、习惯,甚至开始苦中作乐,研究起各种污渍的去除方法,俨然成了半个专家。
她与沈倦的交流,也仅限于每天放学时那句冰冷的“麻烦了”和第二天早上交接时无声的审视。
他们在班上是两条平行线。
沈倦是高高在上的年级第一,永远独来独往,清冷孤傲,是老师眼中的宝贝,同学仰望的对象。
而林晚照,成绩中上,性格不算特别外向,除了因为“洗衣事件”在开学初被议论了一阵,很快也融入了新的班级生活,有了几个能说笑的朋友。
没有人知道,每天放学后,这两条平行线会有一个短暂而诡异的交汇点。
时间就在这种单方面的“压迫”与“反抗”中悄然流逝。
秋去冬来,期末考试的压力笼罩了整个高一年级。
自习课上,林晚照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绞尽脑汁,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理科是弱项,尤其是物理,那些电路图在她眼里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眼角余光瞥见斜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沈倦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专注,姿态轻松。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林晚照心头。
凭什么这家伙就能学得那么轻松?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沈倦忽然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摊在桌上的物理练习册,落在了那道她画了无数个问号的题目上。
林晚照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用手遮住,又觉得这动作太欲盖弥彰,只好僵硬地维持原状。
沈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去,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
林晚照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自嘲。
指望他指点?
做梦比较快。
他不给她增加额外的“洗衣负担”她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放学后,当她再次认命地从沈倦手中接过那个熟悉的纸袋时,却感觉手感有些不对。
里面除了衬衫,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沈倦。
沈倦却己经背好了书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今天沾了铁锈,很难洗。”
顿了顿,补充道,“多泡一会儿。”
说完,不等她反应,便径首离开了。
林晚照愣在原地。
铁锈?
还……好心提醒她怎么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怀着满腹疑窦回到家,打开纸袋。
里面果然是那件白衬衫,袖口处有一小片明显的红褐色锈迹。
但在衬衫上面,还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她迟疑地拿起便签纸展开。
上面是几行清隽挺拔的字迹,正是那道让她头疼了一晚上的物理题的详细解析步骤,思路清晰,方法巧妙,连她这个物理渣看了一遍都茅塞顿开。
字迹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小极小的、用铅笔淡淡画下的图案——一个……被圈起来的、歪歪扭扭的洗衣盆?
林晚照盯着那张便签纸,又看看那件带着铁锈的衬衫,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还是……新型的捉弄方式?
她捏着那张便签,看着上面漂亮的字迹和那个滑稽的洗衣盆图案,第一次对沈倦这个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
这个沈倦,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章 完)字数:约2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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