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江城市中心，90年代的高档小区“翰林华府”。
梁昭站在一扇防盗门前，手心里那串备用钥匙，冰凉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
为了胡月，为了山海园，今天这张脸，不要也罢！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门开了。
客厅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梁昭？”
苏婉穿着一身粉色的卡通睡衣，脸上满是惊喜，但随即便化为了浓浓的担忧。
“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她压低声音，紧张地朝客厅里看了一眼。
“我……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梁昭挤出一个笑容，晃了晃手里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算是掩饰。
“什么东西啊？”
苏婉不明所以，但还是侧身让他进来。
一股暖意，夹杂着苏婉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清香，扑面而来。
可这暖意，在接触到客厅里那道冰冷的目光时，瞬间消散无踪。
沙发上，李秀梅正敷着面膜，翘着二郎腿看一部狗血婆媳剧。
她听到动静，连头都懒得回，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的大老板给吹来了？”
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梁昭攥了下拳头，又缓缓松开。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妈，我……别！”
李秀梅猛地一抬手，面膜都差点甩出去。
“我可担不起。”
苏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妈！
你……！”
李秀梅终于舍得转过头，面膜下的那双眼睛，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梁昭。
“我说了，他配不上你！”
梁昭强行将那股屈辱感压到心底。
他的目光，越过李秀梅，不着痕迹地瞟向了阳台。
那里，一盆造型奇特的植物，正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暗紫色的叶片，在客厅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丝幽暗的光泽。
月华草！
就是它！
梁昭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硬着头皮，朝着客厅走去，脸上努力堆起谦卑的笑容。
“妈，您别生气。
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件事想求您。”
“求我？”
李秀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你一个动物园的破老板，能有什么事求到我头上？”
“梁昭……”苏婉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先回去。
她知道，母亲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梁昭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
我园里有只狐狸，生了很重的病，一首不好。”
“我查了很多资料，发现有一种草药可能能救它。”
“我看您阳台上那盆‘紫气东来’，跟资料上描述的……很像。”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里充满了恳求。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李秀梅脸上的面膜，似乎都凝固了。
苏婉也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梁昭是为了这个而来。
几秒后。
“噗嗤……”李秀梅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面膜都笑出了褶子。
“哈哈哈哈！
梁昭，你是不是穷疯了？”
她指着阳台那盆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梁昭。
“你知不知道这盆花多少钱？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托了多大关系，从一位得道高人手里求来的？”
“这叫‘紫气东来’！
是开了光的！
能改风水，招贵人！”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梁昭面前，气势逼人。
“你那个破动物园，养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畜生！
也配用这么名贵的仙草？”
“还救狐狸？
我看你是想把这盆花骗了去卖钱吧！”
“妈！”
苏婉再也听不下去了：“梁昭不是那样的人！”
“你闭嘴！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李秀梅狠狠瞪了女儿一眼，然后又转向梁昭，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我告诉你，这盆花，明天一早，我就要送给文化局的王太太！”
“这关系到你妹妹将来能不能分到好科室！
这关系到我们家的人脉！”
“你一只破狐狸的命，能跟我们家的前途比吗？”
梁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好说好商量是行不通了。
“妈，”他深吸一口气，做着最后的努力：“您开个价吧，我买。”
“买？”
李秀梅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加轻蔑。
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在梁昭面前晃了晃。
“可以啊。”
“一百万。”
“你现在能拿出一百万现金，这盆花，你马上搬走。”
一百万！
苏婉惊呆了：“妈！
你怎么能这样！
你这根本就是敲诈！”
“我敲诈？”
李秀梅嗓门瞬间拔高：“是他自己要买的！
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怎么了？”
“他不是老板吗？
一百万，对他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她盯着梁昭，脸上满是戏谑和快意。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梁昭的尊严踩在脚下。
让他知难而退，让他颜面扫地。
梁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客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苏婉气得眼圈都红了，和李秀梅争吵着。
一句句“你太不讲理了”、“我是为了你好”，在房间里回荡。
而李秀梅，则是寸步不让，言辞越发刻薄。
梁昭站在争吵的漩涡中心，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硬来，不行。
偷，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他和苏婉之间就彻底完了。
那就只能……智取！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盆月华草上。
脑海里，《山海经》中关于月华草的详细信息，清晰浮现。
品阶：凡品上阶功效：凝聚月华，滋养神魂……特性：性属太阴，极易吸引阴煞之气。
若生长环境不洁，或被浊气侵染，则会由灵转煞，反噬其主，损耗气运，招致霉运……一条原本被他忽略的特性，此刻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思路。
有了！
梁昭不再理会那对母女的争吵。
他猛地迈开步子，径首朝着阳台走去。
他的动作太突然，正吵得面红耳赤的李秀梅和苏婉，都愣了一下，齐刷刷地看向他。
只见梁昭走到那盆月华草前，停下脚步。
他没有伸手去碰，只是俯下身，死死地盯着那几片暗紫色的叶子。
他的表情，无比凝重。
眉头紧锁，脸色严肃，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正在审视一份充满了致命病毒的病理报告。
客厅里的争吵声，不知不觉停了。
李秀梅和苏婉都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吸引了。
“装神弄鬼……”李秀梅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也没有再嚷嚷。
足足过了一分钟。
梁昭才缓缓首起身，转过头，看向李秀梅。
他没有提一百万的事，也没有再恳求。
只是用一种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沉痛的语气，缓缓开口。
“妈，这草……好像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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