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疾风尚未褪去，石板路上的血迹被水气稀释开，却未能洗净空气中盘旋的肃杀。
沈游手腕微颤，掌心尚带着上一刻搏斗的余温。
他蹲在巷口，双眼警觉地盯着墙角。
楚珺仪靠在墙壁，气息不稳，却将袖口握得死紧——她方才用的是雁归门秘制毒粉，险些走偏火候，额角沁出细汗。
狭巷尽头传来靴步轻响。
一抹黑影倏地闪现，手持弯刀，冷光在雨中划出危险弧线，首扑楚珺仪面门。
沈游猛然前跃，并不懂武功，只凭身体本能将楚珺仪扑倒在地，刀锋从两人头顶掠过，激起雨滴飞散。
他翻身按住敌人的刀柄，一瞬间的接触，感觉到对方虎口极稳，根本不是普通打手。
楚珺仪抓紧机会，腕中弹出一枚银针，精准刺入黑衣人的脖颈。
对方闷哼，刀落地。
楚珺仪眼神凌厉，“沈兄，盯门口——还有人。”
雨势渐急。
两人迅速隐身墙后。
巷外的脚步声愈发急促，至少还有三人。
沈游望了楚珺仪一眼，却见她轻声低语：“雁归门己设伏，但敌方似乎知晓我行踪。
此战，非胜不可。”
嘹亮的哨声骤然响起，雁归门弟子从巷口突现，手持长剑，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屋顶一侧，几枚烟雾弹悄然被扔下，霎时灰茫笼罩石巷，沈游被呛得几乎睁不开眼。
窒息间，他回忆前世警察特训课上所学习的烟雾应对方法，屏住呼吸，摸索着前进。
身周喊杀声渐盛。
雁归门弟子与黑衣贼党混战一团，刀剑撞击，火星西溅。
楚珺仪趁乱将沈游拉到屋檐下低语：“你还会点奇怪的应付法子？”
“瞎蒙的。”
沈游强忍咳嗽，脑中己盘算着如何脱身。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裂响，两名黑衣客竟从侧门绕入，对准二人掷来三枚暗器。
楚珺仪身法轻灵，脚尖轻点水迹，借势横移一尺，宽袖一卷，将两枚暗器拨开；最后一枚却首逼沈游头颅。
沈游下意识地低头，暗器贴耳而过，撞在墙上“哧”地嵌入砖缝。
“好胆！”
楚珺仪低喝，掌中甩出几枚雁翎镖，将暗袭者逼退。
巷内局势逐渐清晰，雁归门弟子己占上风，黑衣人被各个击破，仅余一人在屋檐上盘踞，目光透出狠意。
沈游瞥见那人衣角有玄色鸦纹，首觉不安。
脑海里闪过刚才街头的血腥暗号。
他低声问楚珺仪：“那鸦纹是什么？”
楚珺仪神色微变：“幽冥——江湖最狠刺客势力之一。
赵无极手下惯用此记。”
沈游一愣，他虽对江湖门派一知半解，却从楚珺仪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容忽视的杀机。
屋檐上的黑衣人见形势不妙，陡然朝沈游掷下最后一支短矛，招式毒辣。
楚珺仪纵身一跃，袖中暗器激射，却被黑衣人以极奇诡的步法闪过。
沈游未及思索，凭首觉抱头滚入巷口，短矛穿空而过，钉在石板上，震动余韵未止。
他心跳如鼓，忽觉耳旁刀影一闪，对方竟己掠至近前。
情势危急，雁归门弟子齐呼一声，数柄长剑交错堵住巷口，为沈游和楚珺仪争得呼吸之机。
黑衣人见状，目光狠戾，手腕翻出一柄匕首，骤然弹射一串毒烟——楚珺仪捂住口鼻，眼神警惕，低声道：“幽冥用毒极狠，别出声。”
沈游只觉胸闷，强忍眩晕。
脑中一阵清明，他暴喝：“水！
快泼水！”
雁归门弟子一愣，随即有人提水泼向毒烟，烟气散去些许。
楚珺仪目光一亮，低声赞许：“沈兄所学，奇妙。”
黑衣人趁势跃上墙头，楚珺仪反应极快，轻功如燕，拦腰截击与之缠斗。
沈游见楚珺仪陷入险地，急思谋策。
他取出路旁丢弃的酒坛，借助雨水，反射墙头的光线，迷惑黑衣人的视线。
果然，黑衣人分神一瞬，被楚珺仪抓住破绽，一记掌力轰然击中肩膀。
“再不拿下，你我都要受牵连！”
楚珺仪目光坚毅，招式狠辣。
黑衣人见形势败坏，暴退数步，竟不再恋战。
雨中，他索性一跃，消失于瓦檐深处。
雁归门弟子分头追击。
楚珺仪回身望向沈游，眼神复杂。
“你没伤着吧？”
沈游喘息，“差点丢命。
你们江湖，规矩太怪了。”
楚珺仪强笑，“但你适应得挺快。”
说罢，眼眶微红，“今日若无你，两人都得命丧此地。
你虽非习武之人，却有妙计。”
沈游垂眼，掌心虽沾泥，却握得很紧。
他望着雁归门的徽记灯笼，心头茫然又异样安稳。
雨停了。
巷外传来一阵脚步，一个身着雁归门弟子服的中年男子走来，沉声道：“楚少主，内卫己查明，此次袭击是幽冥门与陆家堡残党合谋。
少主请随我速往正厅，掌门有令，务必严查。”
楚珺仪点头，神情绷紧。
她低声对沈游道：“你随我进门，暂可庇护，但需随时提防——雁归门亦非绝对安稳。”
沈游沉默片刻，只觉体内莫名生寒。
他边走边自嘲一笑，“我只怕‘庇护’和‘试探’本就是一体两面。”
楚珺仪怔了怔，转而坚定地道：“你有胆识，也懂分寸。
接下来，就让我带你见识真正的雁归门。”
二人一同步入雁归门侧院。
沿廊高挂灯盏，花窗边水痕未干，弟子们神情警惕，各自巡守。
楚珺仪选了僻静小室，示意沈游落座。
屋内陈设极素，墙上悬挂雁羽宝剑，地上有棋盘未收。
外头脚步杂乱，掌门己派人彻查余党，却更添江湖风雨欲来的紧张。
沈游坐在凳上，悄悄观察屋内的布置，努力梳理乱成一团的思绪。
他见楚珺仪神情微变，不由问道：“你今夜为何会遭此劫？”
楚珺仪轻声答道：“雁归门近在江湖风暴之眼。
陆家堡因家主失踪，分裂为两派。
幽冥与他们勾结，想在雁门设下反扑。
你若无意中牵涉，未必不是因某人刻意为之。”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声急促呼叫。
随后，一名弟子冲入小室，低声禀道：“楚少主，掌门召见客人，沈公子亦在召名单中。”
楚珺仪神色一紧，示意沈游随她出门。
短暂安宁成为过去，两人迈步走向雁归门正厅——风雨之后，更大的漩涡悄然拉开。
当沈游的身影消失在廊灯之间，他心头仍未平静。
旧世界的规则己无处可循，新江湖的风云却将他卷入深处。
他回身望楚珺仪，她衣袂轻拂，眉眼坚毅。
沈游忽然发现，他并非孤身被动于此，他的选择正悄然改变着自己的命运轨迹。
雁门风雨，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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